天頃刻就黑了大半,冬日的黃昏,去得就是那樣快。池鏡沒走,盯著玉的半張臉看,又是灰心,又是安心。只要活著,就不算辜負他。
“我就在這里睡,你點上燈就出去吧。”
“你那些傷口不能給著,不然難愈合。”
“不妨事,睡覺從來不。”
金寶無意曉得這些床帷的事,剜他一眼,“你這個人,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他早知道自己是這樣的人,認了命,笑了笑,沒理。等點上燈出去,他照樣牽開被子睡下去,從背后摟著,湊在玉耳邊說:“我曉得你沒睡。”
沒應聲,睫跳了一下,不敢睜眼。
“怕面對我?”他笑起來,“你放心,我不會和你秋后算賬。那晚的事,我也沒對一個人說。”
到臉上的淚,他得意地笑了,“是不是得要死?”
玉不作聲,把臉埋進枕頭里,弄不明白他為什麼口氣可以這樣輕松。他越輕松,就使越沉痛。
他忽然話鋒一轉,又略帶不瞞的口氣,“不過那時候我真是有點寒心。”
玉終于嗚咽出聲,“對不起,對不起——”哭得厲害,肩頭震個不停,骨架也要抖散了。
他又變得不忍心,出胳膊去握住的手,骨頭著的骨頭,真怕抖散了架,“不要,不要,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要是你當時稍微猶豫一下,沒準就會聽見是我說出那兩個字。我也怕死,不過話說回來,誰不怕死?”
不知道他這番話到底是出于真心還是只是寬,不過令沒算到的是,這一生的人,會是這樣一個人,又會在一場倉促而蹩腳的謀里遇見。這一刻確信是遇見了,這才有勇氣翻過來,面對面著他。他的五模糊在的淚眼之中,拚命想看清,搽去了眼淚,又不斷有淚涌出來。
“不哭了,我沒死,你沒死,咱們的孩子也沒死,就是天大的好事。”他忍著胳膊上的疼痛將擁進懷里,傲慢散淡地笑著,“你今天有沒有多我一點?”
其實心里已有了答案。
池鏡沒有告訴,那晚是故意挑起二好玩的心,替博出一條逃生之路。免得知道了,以為他是多
麼從容不迫,的愧疚之心不得就會減點。不能這麼便宜了,他預備讓覺得這一輩子欠了他太多,只得拿出全部的來償還給他。也是抱著這個念頭,當時拼了命一定要活下去。否則了懷念,還有什麼意思?他一輩子也做不王西坡那樣的種。
自然玉也沒打算告訴他那晚為什麼又折返回去,他心里可能會永遠因此有點恨。那樣倒又好了,也許靠不住,但恨還可以持久。他注定拋不下。
沒關系,縱然這是兩個的劊子手,這一刻弱得僅僅是在這人心隔肚皮的相擁里,就踏實地著對方。也許永遠對這保留著一份排斥和懷疑,但不妨礙他們仍然不由己地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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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何價是何故在何世,又何以對這世界雪中送火?
————《神話話》
第111章 番外·月滿(一)
◎好會裝。◎
生孩子的時候池鏡在京,因為是頭胎,有些難產的跡象,當時玉以為這回是死定了,到底咬牙撐了過去,生下個男胎。那孩子出來的時候玉瞟到一眼,上黏呼呼皺的,看著令人作嘔,所以生下來兩日玉都沒抱過他,覺得他丑,懷疑是哪個怪投生在肚子里。
母姓石,與玉年紀相當,暫帶著孩子在西廂房睡著。后頭院里的屋子裝潢好了,只等池鏡回來他們再搬,把前面這屋子讓給孩子。
這孩子還沒有名字,二老爺給取,也等著池鏡科考后將名字一齊帶回來。不過生產前日老太太做了個夢,夢見有人孝敬來一盆百葉仙人,次日早上起來,果然就有張家打發人送來盆開得正盛的百葉仙人,說是南京城頭一株盛開的牡丹,當日玉便誕下位小公子。
老太太有意給他取個小名“仙哥”,又怕人家說自不量力對神佛不敬,因此請了幾個有名的老和尚老道士來算,倒都說“仙哥”這個名號配得。因此這孩子先了“仙哥”,也有那結奉承的,他“萬福仙人”。
玉開襁褓看一眼,咕噥道:“什麼仙人丑得這樣子——”
那年輕的石媽媽還一個勁地遞來抱,“快抱抱,抱抱就和娘親了。”
玉直往床里頭讓,搖撼著兩手,“還是你抱吧,我不會抱。”
“抱兩回就會了。”
“我上氣重,沒得熏到他,還是你抱。”
金寶看出有些厭嫌,還石媽媽先抱出去,一面掛簾子,一面嘀咕,“自己生的還嫌,哪里像個做娘的?況且他哪里丑?就是皮還皺了點,剛生下來都這樣,你以為你生下來就好看麼?過幾天就撐開了。”
“那我過幾天再抱好了。”玉了脖子,向上坐直了,靠著壘起來的枕頭,心里一點沒想著孩子,還是一心記掛自己,“我幾時能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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