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站在旁邊言又止,幾度張口想要說兩句,看著江有朝那張冒著冷氣的臉,最終訕訕地閉上了。
走在厚厚的紅氈毯上,過火盆,又隨著喜娘的聲音不知道跪了多次叩了多次,蓮才終于聽到一句“禮”,趕松了口氣。
上的冠霞帔又沉又重,起時還有些晃,被江有朝握著的手穩穩扶住。
蓋頭底下,蓮的臉上染著紅霞。
走過一道院子,便到了江有朝住的明方閣。進了屋以后,蓮聽到手拂去床榻上桂圓花生紅棗之類的聲音,才被江有朝牽著坐下。
喜娘笑地拿來秤桿,遞到江有朝手里頭:“秤桿挑紅蓋,和合又滿。這門婚事呀,定是珠聯璧合、稱心如意呢。”
長風機靈地送上喜錢,鼓鼓囊囊的一大包,喜娘登時就樂得合不住。
江有朝用秤桿輕輕挑起蓋頭,看到下面那張明艷昳麗的臉時,呼吸不窒了一刻。偏生那雙清亮靈的眸子笑著他,襯著滴的朱,模樣矜又勾人。
此時已是黃昏,屋點起了燭火。明亮的暈籠罩間,明眸皓齒,香腮勝雪,江有朝呆了好半晌,直愣愣地盯著蓮瞧。
直到喜娘咳嗽第三遍的時候,他才驀地回過神來,從喜娘手里接過了合巹酒。
前院還要他招呼,是以江有朝沒停留多久就急匆匆地回去了,走之前不忘再回頭看了一眼,才邁著步子出去。
等到他離開,蓮才好奇地看了看這間屋子。屋陳設不多,能看出來有好多件都是最近才添置的,沒什麼擺放的痕跡。前頭放著一扇桃李迎春的屏風,致繁復,一看就不是江有朝會喜歡的風格。
蓮了帕子,說不出來心里是什麼滋味。
迎春和苦夏伺候著沐浴更,換上了一條正紅金如意云紋百合,雖然摘下了冠,那兩支金銜珠步搖仍舊斜斜地在發髻上,與鬢邊的紅寶石耳鐺相輝映。
門口傳來敲門聲,一個溫婉秀的丫鬟走進來行禮:“夫人安好。老夫人聽說您已安置好了,遣奴婢先來給您送些飯食。”
鑒于蓮一天沒正兒八經吃點東西,江老夫人送來的是一碗清香彈牙的湯面,旁邊放著兩碟小菜,都是好克化、味道輕的吃食。
蓮心里到一陣妥帖,淺笑著向回禮:“煩請姑娘替我多謝老夫人。”
話一說完,就對上丫鬟們含笑的眼睛,蓮這才反應過來,臉上“騰”的一下冒起紅暈,連忙改口道:“替我……多謝祖母。”
丫鬟笑著接了喜錢,躬退出去了。
蓮門口的丫鬟拿了兩個小碗進來,給迎春和苦夏各分了一小半,三個人說說笑笑吃完了飯。
又去漱了一回口,等事都妥當了,便安安靜靜地坐在榻上等江有朝回來。
房間里待著著實有些無聊,又怕江有朝冷不丁回來,也不好做什麼消磨時間的事,只好看著被褥上金線繡的并蓮發呆。
“怎麼還不回來呀……”蓮托著腮,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莫不是他嫌棄我妝容太盛,不符合順貞靜的模樣嘛?”
蓮想了想方才他眼里的驚艷,又把這個猜測推翻。
迎春給出主意:“要不,奴婢出去替您看看?”
“算了,過來第一天,還是低調些吧。”蓮擺了擺手。
前院。
兩位大舅哥都不勝酒力,又有李承霽替他擋酒,江有朝早早就逃了宴,站在路上松了松領口。
長風“嘶”了一聲:“主子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江有朝抬眼看他:“有何不妥?”
長風撓了撓頭,小聲勸他:“主子莫不在外面先等等,這樣快回去,容易被夫人誤會您……急。”
江有朝:“……”
他輕咳一聲,眸晦暗不定地盯了長風好半天,直到長風忍不住了脖子,他才移開了視線,沉默地站在月亮門的風口上等。
這一等,就是小半個時辰。
秋夜的風輕輕吹在臉上,帶起一涼意,英朗高大的男人站在庭院門邊,待到本就稀薄的酒氣散了個一干二凈,才大踏步朝明方閣走去。
蓮正數著窗欞上的雕刻打發時間,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坐直子看過去。
江有朝一進門,就對上了小姑娘清凌凌的眼睛。烏發披散,鬢邊的步搖墜子垂下來,輕輕晃悠,在白瑩潤的臉上打出點點影來。
古有燈下看人的說法,江有朝只覺得心上仿佛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他手足都無措起來。
蓮等的無聊,早就準備好的客套說辭忘了個干干凈凈,聲抱怨:“你怎麼才回來呀……”
尾音輕輕翹起來,像是帶了個小鉤子,氣又人。
江有朝結了,低聲向道歉:“前院事很多,所以耽擱了一些。”
他現下倒有些后悔方才沒有早點回來,否則也不會讓蓮等他這麼久。
長風站在門口咽了口唾沫,悄沒聲地往后退了兩步,努力把自己藏在門邊的影里,好讓江有朝一丁點兒都看不見他。
“哦……”蓮應了一聲。
房間里頓時安靜下來,迎春和苦夏互相對視了一眼,悄悄退出去。
好半天,江有朝才試探地開口:“你現下還嗎?要不要讓廚房做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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