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綰嗓音清澈,溫熱的鼻息擾得他結微滾:“太嚇人了我便閉目掩耳,或者躲在屏風里,好不好。”
一時間不曉得還能怎樣纏他,只會毫無章法地親吻他的面龐,帶著點細哼低低喚他殿下。
全未發覺握在腰間的掌心近乎是倏然燒起來。
顧宴容手掌收,摁得一時間彈不得。
他似乎極輕地嘆了口氣,長指不輕不重地點著腰窩,妥協道:“好。”
鴻臺殿已烏泱泱聚了一眾人,那日萬壽圣節尾宴上所見過的朝臣近乎齊聚于此。
燕太后在里間照看仍在昏睡之中的小皇帝。
謝青綰被他安置在屏風隔間,卻遇上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懷淑大長公主。
實在與謝青綰此前所見過的任何模樣都不同,蒼白、頹敗,遠不復平日里雍容華貴、意氣風發的樣子。
大約是知曉了天啟年間那場蠱禍的來龍去脈。
謝青綰在對側的椅上落座,目視顧宴容折去忙。
斟酌著開口道:“多日不見,大長公主可還安好?”
顧慈雪像是沒有生氣的一尊木雕,脊背直端坐于幾案前,對的寒暄置若罔聞。
謝青綰暗自嘆了口氣。
對這位暗有野心的大長公主倒沒甚麼惡,何況有提劍強闖臨山殿救人的事跡在前。
昭帝當年煉蠱癡,盡皆是為擇選宿,因故只眾皇子及牽連,顧慈雪置局外,無所察覺倒是尋常。
將昭帝奉為信仰,大約是很難接這樣的落差的。
正午時分,醫請出小皇帝,先叩了大禮,才巍巍揭下他左眼上覆著的金面,喂了湯藥。
又以竹蘸取紅的藥水,撒在他空的左眼中。
謝青綰跟在顧宴容后,屏息攥了他的袖。
第69章 事了
◎一切塵埃落定◎
正午時金輝燦爛, 充斥整座鎏金堆玉的鴻臺殿。
小皇帝躺在金殿正中臨時支起的龍榻上,完好的那只右眼始終闔。
燕太后跪坐在榻側的團上,握著帝已漸顯寬大的手,不忍一般別過頭去。
低眸時似乎能掃見一瞬通紅的眼眶。
老醫巍巍地那袖口了額上冷汗, 在一旁靜侍片刻, 發覺并無響, 便換了新的竹枝,蘸藥、揮灑, 如此往復。
殿中沉寂一片,靜可聞針。
如此往復過數次, 碗中紅的藥都淺下去一層。
謝青綰屏息凝神, 瞧得正專注, 腰間忽然緩緩攀上一只手, 將往懷中帶了帶。
顧宴容半側過, 約擋住一點的視線,預告道:“要來了。”
近乎是下一瞬, 令人頭皮發麻的窸窣聲仿佛是隔著皮與骨悶悶傳來。
小皇帝霎時擰了眉,左眼眶空黑暗, 始終不清底。
謝青綰凝視那眶中深淵, 知到, 似乎正有某種不可名狀的生從淵底蘇醒、朝著微有亮的出口簌簌爬行。
行至哪里,足底編織的紅脈絡便綿延至哪里。
看到悉的從那只眼眶中開始展、蔓延,與那日所見一般無二地,詭譎的紅長足一點點暴于正午的金輝之下。
有溫熱的手掌搭上肩角, 顧宴容膛阻隔全部目, 在耳畔將嗓音得極低:“這不過剛剛開始, 抱綰綰回屏風的隔間里休息, 好麼。”
謝青綰誠實地在他懷中,攥著他腰襟的手格外些,卻小聲回絕道:“不要。”
顧宴容靜了一瞬,終歸側開,極近地立在后將人全然籠罩,高大拔,猶如一尊寒冰冷鐵雕鑄的神像,緘默無聲地守護。
謝青綰被他從后環擁上來,近乎包裹于他冷冽氣息與投落的影里。
抬眸,那紅長足的圣蠱已顯大半的形。
它似乎有些靈智,每挪一分便織網一樣將那紅的脈絡多織出一分,以保證始終踩在那條細細的線上。
謝青綰想起來時老醫所講,這線一頭連著陛下顱致命,另一頭粘接圣蠱足底,斷則命有虞。
那令人頭皮發麻的窸窣聲,便是它在一刻不停地吐織著黏。
《經》中有云:“髓海有余,則輕勁多力,自過其度;髓海不足,則腦轉耳鳴,脛酸眩冒,目無所見,懈怠安臥。”
老醫因故推斷,所謂圣蠱,乃是以蠱毒使人髓海興活躍,從而由自發地修補病損,以續命延年。
然另一面,蠱毒亦擾人的神智,使人大變,從此毒多疑、泯盡人良。
每一條,都與昭帝當年不謀而合。
謝青綰曉得,被寄生者,遠不止毒素影響這麼簡單。
曾偶然讀過一本佚名的游記,其中記載道,有玄駒者,行跡顛倒違背天,冷晦咬葉而亡,蓋寄生縱也。
蟻蟲在遭遇寄生時,會不控制地朝最冷灰的地方而去,為寄生者的養料與溫床。
小皇帝偶有短暫地失去意識,大約也與蠱蟲的縱有關。
細的啃噬聲驚得驟然回神。
金殿正中亮而溫朦的金輝照得整只蠱蟲纖毫畢現,謝青綰近乎能夠看清它一開一闔的口,連同長足上微著的細小簇。
當年巫醫著意煉養,將蠱蟲外出啖食的時辰定于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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