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謝枕玉,自上次的鬧劇結束后,云苓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見到他了。
不過安排了近伺候的宮人,一直關注著他的況,這主要是防止謝枕玉再次突然風惹事。
可稀奇的是,謝枕玉竟然沒有再去糾纏顧君霓,而是獨自跑到寒山寺中去養傷了。
眼瞅著他留在大周的時間僅剩下一個月出頭,竟然還能坐的住,倒是讓人出乎意料。
難不大打擊,自此死心了?
可回想起那晚他頹偏執的模樣,也不想是會輕易放棄的人。
抱著這樣的好奇,云苓帶著一套寶鈔樣品,單獨會見了謝枕玉。
深秋時節,紅楓瑟瑟,漫山遍野都好似被紅黃霞染。
悠遠的晨鐘聲回在山間,僧們剛用過早膳不久。
廟誦聲與木魚聲織起伏,廟外紅楓與黃葉盤旋而落,一襲白衫的俊青年盤坐在樹下的巨石上,正獨自安靜地認真翻閱著手中的一卷經書。
這幅會的畫卷太,令人舍不得驚。
云苓駐足在幾米開外觀了一會兒,卻是訝然于樹下的人竟是謝枕玉。
臉還是那張臉,卻陌生的與之前判若兩人。
直到僧們的誦經聲漸止,謝枕玉才從這片刻的寧靜中回神,眼角余注意到緋紅袂在飄,方驚覺是云苓來了。
“微臣不知君駕到,有失遠迎,還請恕罪。”謝枕玉快步迎了上來,行禮后又道,“君幾時來的,怎不喚臣一聲,客舍里燒有熱茶,可賞臉進屋飲一杯?”
云苓頷首,邊走邊道:“無妨,沒提前跟你說一聲,倒是打攪你清閑了。”
兩人進了院左側的屋,沒有近侍在側,謝枕玉親自倒了兩杯熱茶,端了一盤餅。
云苓拿起一杯茶,卻沒先談正事:“你傷勢怎麼樣了?”
“勞煩君掛念,微臣已無大礙,除了暫時不能提重和練劍以外,日常起居已經不需要假手于人。”
謝枕玉掀袍側坐,眉宇間見的寧靜和,在寒山寺中待久了,他臉上的鋒銳和戾氣都消散不。
從前這白穿在上,襯得他似冰霜化,如今卻同雪一般,冷但不刺人。
嗯,不像從前那麼苦大仇深了,看著都賞心悅目了許多。
這才有點燕都第一男的樣子嘛。
“你什麼時候琢磨起這些東西來了?”
云苓掃了眼他放在一側的經書,上面赫然寫著《涅槃經》三個字。
謝枕玉平聲答道:“早些時候在廟里養傷,不方便四走,就隨手拿來打發時間,仔細研讀后發覺還怪有意思的。”
他原來也不看這些東西,來寒山寺只是為了尋找那個驚鴻一瞥的僧道人,等待的這些日子沒法像以往那樣練劍,便干脆看經書。
云苓微笑道:“很難想象,以你的子,竟然能看得進去佛經,甚至還覺得有趣。”
如果謝枕玉是能讀得進去佛經的人,他此前就不會那麼極端偏執了。
謝枕玉也聽明白了的調侃之意,一時啞然,好一會兒后才低聲道:“在謝家,我從時起就總見長輩和祖母們吃齋念佛,不只是們,還有昭長公主和孝貞太皇太后也是如此。”
“對此我只覺得虛偽可笑,們沒有一個人的雙手是干凈的,明明世俗至極,功利至極,滿心都是錢權名利,卻把四大皆空掛在邊,自己扮得一副超然于世的模樣。”
“所以我不信佛,也不敬佛,倘若佛祖當真能讓一個人心無雜念,們又豈還會貪得無厭?倘若佛祖真的庇佑了們這樣的人,豈不可笑至極?”
謝枕玉說到這里,自嘲地笑了一下,“當然,微臣也是個貪得無厭的人,沒有資格說別人。”
“只不過,們供奉佛祖未必是出于虔誠,不過所造的罪孽太多,活著時已經了無邊的榮華富貴,還盼著死后下了黃泉能躲過閻羅殿的審判。”
“微臣卻不求這些,我所犯下的業障,死后自會回嘗苦果,無怨無悔。”
他低聲輕語著,手不自覺地拂過經書。
“我研讀這些經文,不過是想看一看,蕓蕓眾生在佛的眼里究竟是什麼模樣?曾經讓我不屑一顧和癡狂執著的種種,佛又如何緣說?”
云苓看得出來,謝枕玉對佛陀依舊沒有什麼虔誠和尊敬,當然也沒有鄙夷和敵視。
但恰恰就是他以這樣平等的姿態去和佛陀“流”,反而比很多吃齋念佛半輩子的人領悟得更徹。
微微一笑:“這麼看來,這一個多月里你應該頗有心得了。”
“如何見得?”謝枕玉搖搖頭,“越是看這些經書,我的不解反倒更多了,只是拿這些問題來思考消磨時間,平日里倒也不算難熬,算是唯一的收獲了。”
云苓輕輕揚眉,“罷了,或許你自己都沒注意到吧,與上次相比,現在的你簡直判若兩人。至到目前為止,你都沒有主和我提起阿妮的事,還能心平氣和地閑話這麼久,這已經很難得了。”
謝枕玉低笑了一聲,角沒有彎起任何弧度,如果不是云苓清楚地聽到了,或許還會以為是錯覺。
很多事他心中依然沒有答案,不知怎樣做才對。
還有一些事也并非他不想強求,而是強求不了才無奈如此,譬如顧君霓。
所以提了也是沒有意義的。
謝枕玉順著的話,隨口道:“是嗎?或許是被寒山寺影響了吧,這里畢竟是佛門圣地。”
云苓微微頷首,也不再這個話題上多做發言,不是和尚,不擅長給謝枕玉做人生開導。
“不管怎麼說,你難得有片刻閑寧,我卻馬上要將之打破,實在是抱歉了。”
今天來主要目的是為了說造紙一事,也不知道會不會把謝枕玉的心態搞崩。
謝枕玉這才抬眸凝視,“微臣原以為君是來問傷的,如此說來……另有其事?”
他的目隨之落到云苓帶來的那個致木匣里,忽然有些不太妙的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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