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哪能見腥啊!”
景安帝等在產房外,與隨行的幾名重臣有說有笑,“祥瑞,祥瑞啊。”
一部分臣子咧大笑,真假意難以辨別。
季朗坤跟在其中,對陛下掌摑太子并放言罷黜的事略有知曉,心緒復雜。
回到府邸說起此事,不慨道:“自古白虹貫日時有發生,也不見得回回都有不平凡的事發生。陛下如此大張旗鼓喜迎麟兒,指不定是在為廢黜太子做鋪墊,但最后立誰為儲君又是后話。”
已面壁思“過”的季懿行大咧咧坐在椅子上,咬一口脆棗,刻意發出聲響,引得老爹不滿。
“你又怎麼了?”
“父親的意思是,今日出生的小皇子是個幌子?”
“有這種可能,恐朝中各方勢力將會上演奪嫡之爭啊!”
一想到衛湛是太子近臣,季懿行有點兒看好戲的心思,“延續皇族正統脈是大事,太子不依照陛下的旨意選妃,引得陛下廢黜之心也是常。”
葛氏在旁話:“家族延續香火也是大事,怎沒見你上心啊?”
季懿行吃下最后一口棗,將果核丟進簍中,拍拍擺向外走去。
后日增援大軍即將啟程,季朗坤不愿與兒子太過僵持,重重嘆了聲。
**
申時二刻,衛湛從東宮離開,在宮門外與負責為景安帝醫治肺咳的薛醫迎面遇上。
薛醫心事重重,看起來滿面愁容,先與衛湛打了個招呼,肩而過時又折返追了上去,“詹事大人請留步。”
衛湛停下步子轉過,“薛老有何見教?”
薛醫抬手比劃,“還請詹事大人借一步講話。”
兩人離開宮城,在篁林小徑上慢慢走著。
薛醫說起最近的煩心事。
自從皇帝患病久治不愈,戾氣橫生,砍殺醫。太醫院本就人手不足,如今是雪上加霜,折了六位頂尖的醫者。
薛醫弓背走路有些蹣跚,“在陛下那里,小老兒不知能殘多久。有件事想拜托詹事大人。”
“薛老請講。”
“聽說詹事大人祖籍姑蘇,小老兒的家鄉也在姑蘇。”
衛湛淡淡笑開,隨口說出一句方言。
薛醫下意識以方言作答。
一老一,一高一矮,在颯颯竹林中以家鄉話聊了許久。
薛醫年事已高,妻子離世,膝下一子在多年前走散,杳無音信。他孤一人,想要落葉歸,故而,想托衛湛在他離世后,將他的尸首葬于家鄉姑蘇。
一片竹葉落在老人花白的發間,衛湛抬手摘掉,“晚輩記下了。”
薛醫躬施禮,“大人之恩,不勝激,若有來世必當報答。”
衛湛扶起老人,“今生還未過完,薛老何言來世?”
“伴君如伴虎,小老兒自知命不久矣。”
景安帝的暴戾朝野上下無人不知,時常遷怒于侍者,只有趙得貴圣寵多年不衰,薛醫不覺得自己有趙得貴八面瑩澈的本事。
衛湛看向他背著的藥箱,那里面全是為皇帝準備的珍貴丹藥。
“薛老覺著,陛下的子骨還能支撐多時日?”
“這......”
“這里沒有旁人,薛老但說無妨。”
薛醫慎重思考后,道:“依小老兒之拙見,恐是熬不過下一個春日。”
衛湛默然,前世,景安帝于次年二月廿七昏迷不醒,由新立的太子沈懿行代理朝政,卻是威嚴不足,難以服眾,致朝中大,多方奪嫡。
而自己折在次年三月初九,并不知曉后來的朝事,但不難想象國祚到多大的重創。
這一世,距離次年二月廿七,還有三月有余。沈懿行錯過了尋回皇子份的機會。
但他依舊要付出代價。
**
當晚,衛湛回到府邸,按著秋荷的意思,坐在了躺椅上。
寧雪瀅和青岑站在一旁,安靜看著秋荷施針。
要說青岑對秋荷的醫書還抱有不確信,衛湛可謂坦然接,亦或者說是看淡了結果。
一銀針刺的位,衛湛到心跳變得劇烈。
以毒攻毒嗎?
他面上無波無瀾,像是睡著了。
相比秋荷,寧雪瀅扛起的責任更大。倘若刺壞了世子爺,自己會陷眾矢之的。
的目一直落在男人上,見他面蒼白,額頭沁出薄汗,不自覺握手中的絹帕,卻沒有出聲打擾秋荷施為。
想要打下手的,因缺乏經驗,只能先行旁觀。
施完一副針,秋荷吐出口濁氣,“奴婢還沒為姑爺這般氣場的人針灸過呢。”
衛湛睜開眼,“我是何氣場?”
寧雪瀅看向秋荷,玩笑道:“你要好好回答。”
秋荷認真想了想,翹起角,“高嶺雪蓮、深淵幽蘭。”
這都是贊譽吧,也不知這小丫頭是有意結還是出自真心。
寧雪瀅搖搖頭。
之后,秋荷和青岑一同退出房間。
寧雪瀅看了一眼刻,距離子夜已不到一個半時辰,不知針灸和用藥是否會制止衛九“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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