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五十條魚
當晚回家,已經到了晚上七點。
梁寓送到小區樓底下,鄭意眠下車,接起母親打過來的第三個電話:「嗯……我下車了,馬上到家了。我知道了,底下人很多,夠安全了。」
電話最後,母親讓在樓底下的超市帶包鹽回來。
買完東西,鄭意眠走進獨棟的單元,摁亮電梯按鈕。
在電梯裡,心虛地把脖子上的圍巾又纏了一道,略微抬起下頜,過鏡子往自己圍巾裡窺伺,確定往裡只能看到一團漆黑,完全看不到梁寓的「杰作」了,才復又低下頭,整理了一下圍巾。
想了想,把最後垂在前的兩段拈起來打了個結。
全副武裝後,電梯門打開。
鄭意眠站在門口,從包裡取出鑰匙開門。
兩個人在客廳裡看電視,見回來,鄭母隨口問了句:「去哪兒玩了?」
「參加活去了。」鄭意眠把買好的鹽放在桌上,一半臉埋在圍巾裡,低聲糯糯道, 「鹽我放這裡了,先進房間了。」
「趕快弄完去洗個澡,洗完澡媽媽好洗服。」
「嗯。」答應了聲,趿著拖鞋以最快速度進了房間。
門關上。
長籲一口氣。
現在都還沒說梁寓的事兒,打算等過一段時間穩定下來,時間久一點再說。這樣他們問起來的話,也有底氣一點。
下圍巾,鄭意眠發現林盞發來一個視頻通話。
接起來,把手機架在書上:「怎麼了?」
林盞興致:「我剛剛看到……」
話戛然而止,林盞看著視頻裡的,沉默了。
鄭意眠:「怎麼了?」
林盞咳嗽一聲:「現在是冬天吧?」
鄭意眠:「是啊。」
「冬天沒有蚊子吧?」
「沒有呀。」鄭意眠偏頭,「怎麼了,你想說什麼?」
林盞出手指,指指,斟酌著說:「那你脖子上那個,是啥玩意兒?」
「……」
鄭意眠攏了攏領,立刻改口:「我後悔了,我覺得冬天應該也是有蚊子存在的。」
林盞鼻子,明顯不信,揶揄:「巨型公蚊子是吧?」
語畢,手往更高比了比,一臉正經:「跟人一樣高,還會說話的公蚊子,沒想到一個包蟄得這麼紅這麼大。」
「夠了啊你。」鄭意眠臉一紅,鼓起,聲音糯糯怯怯的,「你非要這麼拆穿我嗎?」
「誒,那不能怪我啊,你什麼時候談的,怎麼不告訴我!」林盞晃著腦袋,「誰啊誰啊,是梁寓嗎?」
鄭意眠點頭:「不是不告訴你,是沒有機會,然後我又給忙忘了 …每次想著下次告訴你,下次就忘了。」
林盞跟打探了好一會兒有關梁寓的事,這才道:「我還有個事好奇,你以後不如幫我問問?」
鄭意眠:「什麼?」
「梁寓高中的時候,暗過你嗎?」林盞也還惦記著這事兒,「孫宏之前不是說,如果梁寓暗你,他直播鐵鍋燉自己?」
鄭意眠沉默片刻,道:「那他可能……真的要燉自己了。」
林盞眼睛倏地一下亮了:「那就好,你先別告訴他,等我籌備一下。」
「籌備什麼?」
「直播啊。」
第二天見面,梁寓似有所,手撥開鄭意眠領。
略顯詫異地挑了挑眉:「居然這麼紅?」
鄭意眠氣呼呼地攏起領子:「這還是睡了一晚的,昨晚更紅。」
他聳聳肩,雖是道歉,卻連一點懺悔的語氣都沒有:「是我昨晚不分輕重力道太大,對不住了。」
皮白,跟剛出爐的小蛋糕似的,一灘,好像頃刻就能融化。
本來只是想逗玩玩,也沒想到沒收斂住。
「一點誠意都沒有。」鄭意眠皺了皺鼻子,「走吧,陪我去買東西。」
梁寓跟著的腳步往不遠的店面走去:「買什麼?」
「遮瑕膏。」
推門走進商場,看鄭意眠站在專櫃前,梁寓低頭問:「遮瑕膏是什麼?」
櫃姐倒是聽到了這話,立刻熱切地湊過來:「是要買遮瑕嗎?」
鄭意眠點點頭。
櫃姐笑:「剛巧,我們明彩筆剛剛到貨,可能再晚一點你再來,就賣完了。」
鄭意眠走進櫃檯,在手背上試了一下。
發現遮瑕度確實不錯,能把手上的給遮個七七八八。
轉頭問:「你們這裡遮瑕力度最強的是哪一款?」
櫃姐盛推薦:「您皮這麼好,其實拿這個水潤款的就完全夠了呀。以後上妝的時候,拿這個蓋一點小瑕疵,很足夠了。其實我覺得您也不太需要遮瑕,不如您拿一個神或者超模底?也是我們家暢銷款。」
鄭意眠抿抿,垂眸低聲:「如果是特別……紅的呢?」
「特別紅?」櫃姐一愣, 「您的意思是泛紅嗎?那種一般是天生或者極度缺水呢,您也不像有的顧客有高原紅,完全用不到的呢。」
櫃姐見不說話,追問一句: 「……或者,是幫朋友買的嗎?」
覺到抄手站在一邊的梁寓懂了點什麼,在笑,鄭意眠抬頭,頗爲無奈又毫無震懾力地瞪了他一眼。
而後,跟櫃姐說:「是,幫朋友買的,……泛紅比較嚴重,需要強一點的遮瑕。」
好不容易買完東西,梁寓拎著那個小袋子,笑著揶揄: 「都說看不見了,還要買這個?」
「馬上過年,我要被我媽拖著去走親戚了。」鄭意眠掰手指,「我總得保險一點吧。再說了,你那個……又不是很淺,萬一被家裡小孩子抓領什麼的,一下不就看到了……」
「嗯。」梁寓很認真地思索了一下,「那我下次再多低一點。」
鄭意眠:???
過年那天和從前的任何一個早晨都一樣,不一樣的是鄭意眠沒法兒再窩在被子裡睡懶覺了。
「今早不準睡了啊,趕快起來洗臉刷牙,我們去你家。」
門砰一聲被帶上,厚重的聲響杜絕了任何睡意迴轉的可能。
鄭意眠「唔」了聲,從床上坐起來,瞇著眼抓過自己的手機,回了梁寓的消息,才開始穿服。
刷牙、洗臉,進房間,關門。
鄭意眠對著梳妝臺的鏡子,頗爲難爲地把領拉低一些,塗上遮瑕。
「眠眠,還在房間裡幹什麼呢?!要出發了!」
「來了。」
花了一上午,家裡的七大姑八大姨總算是全部走完了。
在家裡修整了一下午,鄭母不知道從哪裡看來了消息,飯桌上饒有興致對鄭意眠道:「我看xx園區今晚有花燈會,晚上去轉一圈吧。」
鄭意眠問:「地方不是遠的嗎?」
「傻不傻,你爸有車啊,開車過去,在裡面逛累了,再開車回來,方便得很。」
鄭意眠點頭應允:「可以吧,去轉轉。」
吃完飯,在臺上跟梁寓打電話,漫無目的地抓著手邊的欄桿:「我今晚可能不能跟你一起了,我媽要去看什麼花燈會。」
「沒事。」電話那邊,他低聲說。
「那你今晚怎麼辦?去哪兒呢?」
「你去哪,我就去哪。」
聽梁寓這麼說了,鄭意眠以爲會在園區裡找到他。
一下車,就開始四尋找,搞得鄭母都問:「你四看什麼呢?」
人擁,鄭意眠目之所及,全是一堵一堵的人牆。
可能梁寓就是隨口一說吧。
鄭意眠搖搖頭,攬母親手臂:「沒什麼,我隨便看看。」
這次跟他們一起來園區的,還有表弟表妹。
小孩兒喜歡玩,追著發氣球的熊本熊繞著花圃跑。
跑著跑著,就到了園區的邊沿。
這邊沒路燈,昏昏暗暗的,加上是冬天,天黑得也很快。
鄭意眠拉著表弟:「行了,這邊很黑,姐姐帶你們先回去……」
小表弟忽然一楞,扯著鄭意眠的袖子,大驚小怪地開:「姐姐你看,你頭頂有星星!」
鄭意眠抬頭去看。
哪裡有什麼星星,不過是一串會發的淡藍氣球罷了。
也不知道是誰綁在哪裡的,此刻,鄭意眠就看它飄飄搖搖地盪在空中。
笑著表弟的頭:「可能是誰掛上去的氣球,我們再走遠點就看不見啦。」
走了一段路,表弟眼睛裡依然有驚喜的,他更加震驚地:「姐姐姐姐,星星跟著你走!」
「嗯?」鄭意眠牽著他,他的小手,「跟我走?」
「是真的,不信你看。」表弟急衝衝地要抬頭,「星星、星星真的就是跟著我們走的!」
「可能是視覺問題。」鄭意眠說,「現在離它近,就總覺得它在我們周圍。再遠一點就看不見啦。」
「不是的呀,不信你看。」
鄭意眠這才順著他的目,再次捕捉到那串氣球。
天空像是墨水瓶底,整個陳鋪渲染,而後倒轉下來。
在昏暗的天空裡,那串藍的氣球時有時無地閃爍,像在看著。
抬頭注視著,然後往前走了幾步--氣球也跟著走。
停下,氣球也停下。
像是終於察覺到什麼,讓小表弟站在原地:「姐姐去幫你把氣球取一只來,好不好?」
表弟乖乖答好,鄭意眠把小孩兒給母親:「我上去拿個氣球,很快就下來。」
順著旁邊的樓梯一路往上,走到天臺,鄭意眠推開天臺門,看到坐在鐵質爬梯上的梁寓。
他手裡一串氣球,隨著風涌不平,相互輕撞。
鄭意眠指指他:「從進來開始就跟著我了嗎?」
「是啊。」梁寓笑,「看你帶孩子,覺得很可。」
「站上面不冷嗎。」鄭意眠手臂,「要不和我一起下去?」
梁寓看了眼自己:「今天不行,太不正式了。」
「再說,我本來也只是想陪你年。」梁寓從手心裡扯出一個氣球給,「等過段時間,我再去拜訪。」
手接過氣球:「可是放你一個人在上面……」
「你不是陪著我?」他笑,「行了,快下去吧,們都在等你。」
下了天臺,表弟一眼就看到鄭意眠:「姐姐,姐姐真的摘到星星了!」
鄭意眠把東西遞給表弟,問:「喜不喜歡?」
表弟點頭。
鄭意眠往前走,抬頭看著那串星星跟著一塊兒移,雖然看不見人,但恍惚之中好像回到高中那時候--
低著頭走,而他匿於人群深深,爲重複枯燥又單調的小事,不需要看到,不奢回應。
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在看不見的地方,爲的。
那晚年倒數,鄭意眠站在臺上興致缺缺,看兩個小傢夥在家裡東跑西竄。
電視機裡,主持人的新年賀詞念到尾聲。
「讓我們一起倒數,迎接新年,五--四--三--二--一--」
鄭意眠順著倒數,拿出手機,站在臺外撥號。
時鐘指針跳到12的時候,那邊接通電話。
「新年快樂!」鄭意眠捧著手機低聲說。
「新年快樂。」梁寓漫聲,「下樓。」
「……嗯?」
「我在你家樓下,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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