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扶著他往馬車上去,他問了母親和姨母一句。
“只您二位過來了,蘊娘... ...沒來嗎?”
那日他被施澤友抓去用刑,渾是傷,吃了藥人有些昏昏沉沉,但待他醒過來的時候,發現通的傷口早已被人一一理過了,而上的裳也換了過來,換了干凈的、他平日在家里常穿的裳。
誰會這樣仔細地給他清理傷口,誰會特特給他換上干凈裳?
滕越地想起彼時昏沉之間,好似有人一直抱著他,在藥煞得他傷口痛的鉆心的時候,一直摟著他的腰,用鼻尖蹭著他的臉頰,用他都未曾聽過的細言語,聲安。
他剛開始還以為是做夢,畢竟何曾跟他這樣聲說過話?也就只有夢里了。
可等他醒來發現一切料理妥當,看到床邊正就放著留下來的藥瓶的時候,他知道那不是夢,本就不是夢。
是他的蘊娘真的來過... ...
只是他此刻在人群中反復看了兩遍,甚至特特往人群的后面尋了去,也沒看到的影。
他不問來,見母親沒有立刻回應,表姨母則含混道了一句。
“山遙路遠,就沒來京城。”
滕越抿了抿。
孔徽原本想讓他去自己準備的宅院,但楊家小宅恰離著錦衛北鎮司不遠,林老夫人又住在那,他們干脆轉去了楊家。
眾人到了楊家,自是又熱鬧了一番。
只不過這到底是京城,似王復響他們還有差事在,不多時就只能離了去。
倒是滕越了孔徽,朝他問了過來。
“我在詔獄里好些事不知道,今次能出來,你費了不心吧?都是什麼人替我說話,但凡這些幫我的人,都說給我才好。”
這樣的時候,敢替他說話的,都是他的大恩之人。滕越定要銘記在心。
孔徽把替他說項的人都列了一邊,只是說著,眉頭微微皺了皺。
“眾人都替你說了話,但前日的時候,那位大太監還沒有松口放你出來的跡象,我舅父還說再等等,可昨日不知怎麼就突然改了口風,今日就利落地把你放了。”
這里是京城到底不是陜西,孔徽的消息還沒那麼靈通。
他說自己已經派人去打聽了,昨日是不是有什麼人見了大太監,又在那位太監臉前說了什麼。
“昨日的人才是關鍵,只是這會,我也還不曉得是誰。”
滕越回想施澤友的態度,可見他也不曉得大太監改了主意,突然就放了他。
只是是誰,滕越也不曉得。
然而這時,他卻見母親略作沉,朝著他和孔徽看了過來。
林明淑覺得兒子終是要知道的,輕聲告訴了他。
“約莫是永昌侯章侯爺,是他替你說了話。”
這話音落地,廳里就靜了一靜。
楊二夫人看向表姐林明淑又看向外甥滕越,坐在一旁不敢隨便開口。
倒是孔徽不明就里,“永昌侯章侯爺?難不是看在楊家的面子上,給了遇川這樣大的人?”
楊家只是永昌侯弟弟的岳家,而滕越也只是楊二夫人的娘家外甥,還是表親。
滕越沒有似孔徽這般往確信中猜想,反而目從張的表姨母臉上掠過,定在了自己母親微微沉落的眼眸中。
“永昌侯為什麼會替我說話?兒子不是楊家的子弟,更不是與他章氏直接相連的姻親,他緣何替我說話?”
他問過去的聲音不大,可字字句句在這廳中異常的明晰。
這下連孔徽也不出聲了,楊二夫人更是攥著手不敢言語。
林老夫人被他這樣問來,一時間也沒有立刻開口。
可越是不開口,滕越越是看著。
他的目何其銳利,仿若從黃沙里飛出來的山鷹。
林明淑知道這事總是要跟他說的,既如此,干脆就在這個時候說好了。
深吸了一氣,向滕越看了過去。
“娘已經打算要跟永昌侯府結親,既然要結親,那章侯爺自然是保你的。”
“結親”二字,咚咚地落在滕越耳中。
“結親?”他朝自己母親看去,“難道娘是想讓妹妹同章家結親?”
廳中越發靜若無人。
滕越見母親開了口。
“不是你妹妹... ...你妹妹還年。”
母親沒有看他,但滕越卻忽的笑了一聲,笑聲極其冷淡。
“不是妹妹,那就是... ...我了?”
他直盯自己母親,“娘覺得兒子有多大的能耐,還能娶兩位妻?”
他不可能同時娶兩位妻,連皇帝都不能,那麼只能將其中一個人,要麼貶妻為妾,要麼直接一封書信就打發走。
滕越心口倏然揪了一揪,痛意彌散開來。
“蘊娘呢?”他嗓音低啞起來,只問自己的母親,“蘊娘為何沒來?是娘沒讓來,還是娘又讓跟兒子和離,又要把趕走?”
他說到這里突然一頓,有什麼可能驟然闖進了腦海中,他好似看到有一個人從柳明軒里收拾了簡單的行囊,從柳明軒離去,走到他府邸的門前,無人相送更無人挽留,就這麼背著包袱,悄然無聲地離開了他的府邸,走進了人流川的街道上,走了茫茫的人海里。
“娘不會是,已經把兒子的妻子,攆出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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