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檀似是以為在復盤棋局,一聲不吭。
而宣榕卻忽而問道:“庭芝,你去姑蘇前,還在都時,可有和北疆人打過道?”
季檀疑:“有過,但不多。郡主何出此問?”
宣榕遲疑道:“那你有得罪過……北疆那三位質子嗎?”
一般聰慧之人,本就敏銳。除非對方特意瞞,否則,能很輕易觀察出對方緒態度。
雖說庭芝為人正直,不至于折辱他人。
但還是約察覺到耶律對于季檀的敵意。并非尋常。
不同于對于昔大人和阿松他們,那種無差別的淡淡嘲諷。
而是真的有殺意。
第37章 幫你
季檀不假思索道:“未曾。微臣年在京時, 家中曾與北疆的商旅打過道,買過馬匹。除此之外,在宴席上遙見過他們三人, 照面都沒打過。不認識。”
宣榕又追問幾句,見季檀果真與耶律堯毫無瓜葛, 便暫時揭過此事。
不過, 心底仍舊猶疑。
送走季檀, 繼續翻閱繁冗的戰事摘總。
這些都是謝旻送來的, 涵蓋耶律在數年,領兵負責的大小戰役。
他像狡黠的狼,引敵腹、趁虛夾擊的事做過, 聲東擊西、單襲敵營的事也做過。西涼本就獨占機巧協助,但數次大戰, 都被打得落荒而逃。
戚叔當年說他會是個帥才, 說得委實不錯。
北疆這些戰事的行軍路線, 饒是,也得拍案絕。
因為, 其中很多路線和速度,并非想走就能走——
這需要有令行止的治軍, 意志頑強的隊伍, 萬人如一的凝聚力。
忽而想起萬佛中, 神佛垂眉低目前,耶律堯逆著月, 輕描淡寫說, 他們自蒼嶺抄近道, 翻雪山而來,追擊耶律金二人。
宣榕不由得失笑, 喃喃道了句:“怎麼做到的。”
*
夜晚。明月樓。
明月樓東家揚州長大,每逢佳節,總會在樓里排上揚劇。
這里地勢絕佳,占據出城樞紐,二樓臨街,也能遙眺對街臨河的雀樓,夜放煙花。
宣榕在雅間和謝旻對坐。
只聽見樓下老生鏗鏘有力唱道:“今兒個是臘月廿六,吾與汝對坐飲酒……”
“表姐……”對面,謝旻卻喝不下酒,面對桌上的半局殘棋也興致缺缺,好半天才落了子,憋出一句話來,“阿松阿渡呢?今兒怎麼是副指揮使在?”
宣榕看他神思不定,索接了他白棋,自己左右手互搏:“你忘啦,他們倆有別的差事。”
在制司三儀那起命案,接下來“請君甕”的安排,早已和謝旻代清楚。
謝旻無奈苦笑:“姐,你是不是多慮了,我倒覺得北宮那位……翻不起大浪來……”
宣榕看著棋盤,這是回家后和父親下的那局:“這些天我拉了好幾人同下這場殘局,想弄清我爹在死局里,怎麼贏我的。”
謝旻:“……”別說了,已經開始害怕了。
宣榕捻了顆子,想了許久,道:“然后我發現,他從一開始,就猜我所有的想法了。”
若能一步看數十步,旁人如何能贏?
謝旻微微一愣。
就聽見宣榕輕聲道:“如果我是衛修,把那顆鐵珠送出,只是第一步棋。”
“啪嗒”一聲。棋落于盤。
*
“啪嗒”一聲脆響。
一個青衛手敏捷,用刀背將正逃跑的黑人砍翻在地。
而季檀緩步走來,掃了一眼被人開腸破肚的付東——都的寒冬保其尸不腐,平躺在棺材里的中年男人眉眼安詳,但合好的腔又被剖開,胃部豁口,一顆黑小球爍鐵。
青衛將不下十個黑人押住,回道:“大人預料得不錯,在京中,有咱們一直盯梢,他們不敢直接在付家剖尸。出了皇城十余里,果然按捺不住了!”
沒想到,季檀卻濃眉鎖,不是舒了口氣的表:“這十人功夫如何?”
青衛微訝,如實答到:“不算太好,也不算壞,中規中矩。”
季檀目冷如寒刃,剜了為首的黑人一眼:“十個武功一般,并非銳的西涼人,調近百青衛,好排場。也不知哪些個吃里外的東西,給北宮通風報信、機來往,布了這一局——”
青衛們訥訥俯首。
季檀寒聲道:“之后可千萬不要落到我手上。”
*
京中收到監律司消息,煙火已經放了一。
宣榕有一顆棋遲遲落不了子,索暫時放下,遠眺雀樓上正忙碌搬運煙花的伙計,忽而道:“北宮那邊如何了?”
已然夜,而長街人不減反增。男老皆面帶喜,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抬頭天。
數不清的孔明燈趁夜而起,整個都夜空亮璀璨。
偶有幾個雜耍攤子,鉆圈、扔罐、吐火,控活靈活現的木。
林軍三千人,今日,大部分有要務,仍留了部分沿街巡邏,將一切危險扼在萌芽。
來人匯報:“還未有發現……”
但隨著他話音未落,一道竄天火,自雀樓高臺拔地而起。綻開朵朵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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