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一餐

金橋坎，洪家院。

五兄弟排一溜，坐在屋簷下曬太，一個個臉上卻寫滿了挫敗。

唉，到這會兒他們還沒把火點起來。想要去跟鄰居借個火吧，全都大門閉，怎麼敲都不開。

敲得急了，裡頭還會響起人和孩子的哭聲，弄得他們好像要打家劫舍的土匪一樣。

沒有火，就沒法燒水，沒法做飯。想要喝口生水，老五又不讓。非說井裡的水不乾淨，不燒開會喝出病來的……

所以就只能枯坐在那裡，著乾裂的，聽著肚子的咕咕聲發呆。

“夏桀死在南巢，齊桓公死於寢宮，還有楚靈王、趙武靈王……難道這就是王者的宿命嗎？”三哥流下了不甘的王者之淚。

“艸……”四哥對此只有一個字的評價。

到了過午，王者之牛都得哞哞了……

這倒好辦。老四打開一袋口糧，把米倒進豬食槽裡，那大水牛馬上湊過來，聞了聞便低頭吃起來。

“這米怎發紅呀？”晉王到奇怪。“大米不該都是白的嗎？”

“紅，紅米唄。”老二一副很懂的樣子。

“牛吃的很香，我們吃也沒問題。”老四沉道。

“廢話，這本來就是咱們的口糧。”老三白他一眼。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們也吃生米吧？”朱棣提議道。

“你先吃吃看。”老三不置可否。

“我，我來。”二哥自告勇，直接從豬食槽裡抓了一把紅的米粒，塞到裡使勁咀嚼起來。

結果牙花子都咬酸了，還是沒咽下去……

“呸呸，什麼味兒啊……”秦王吐掉了滿的渣渣，不管不顧的舀一瓢井水灌下去，這才緩過來。

“唔，看來是沒法生吃。”燕王得出了結論。

“是這樣的。”晉王點點頭。

秦王：“嘔、嘔……”

腸轆轆的朱楨，看著這幾個不靠譜的哥哥，為自己能不能活到秋收，到深深的憂慮。

其實他今早也絞盡腦想辦法生火，甚至嘗試了鑽木取火，但不出意外以失敗告終，雙手還磨起泡來……

朱楨一邊看著自己手心上的泡，一邊默默向德爺道歉，原來生火真沒那麼簡單啊。

“實在不行咱回去吧。父皇總不至於不要我們了吧？”這時，一直很安靜的五哥開口了：“讓他失，總比讓他喪子強吧？”

五哥永遠這樣，把生命放在第一位。當然也包括他自己的。

“那不行，我們不能讓父皇失！”四哥卻斷然道：“死我也不回去！”

“沒錯，要爭氣！這點困難算什麼？我們一定能克服的！”三哥也不甘示弱。

老三老四倆貨卻又是另一番景了。

“你，你倆先蒸鍋饅頭吧伱倆……”二哥就沒那麼要強，他也不想在這兒待了。

~~

就在幾位殿下緒陷低谷時，院門口響起唐甲長一團和氣的聲音。

“哥兒幾個歇著呢？”

兄弟幾個無打采抬起頭，齊刷刷眼前一亮。都看到唐甲長手裡拎了包點心，還有一口小壇子。

“哦，這是了是吧？”唐甲長將點心遞給朱樉道：“別客氣，專門從縣城給你們買的。”

“好好。”朱樉讚不絕口，撕開油紙，抓起塊點心就塞裡。

“別……”老三老四老五老六，四個弟弟一起攔著，都沒攔住老二。

“你，你們也吃啊……”秦王一邊嘎吱嘎吱吃得滿渣，一邊將點心送到弟弟們面前。

拜托，你剛得罪了人家唉，怎麼就敢吃人家送的東西呢？沒心沒肺也該有個限度吧……

這樣弄不好會被人毒死的！

不過，真尼瑪啊。

老三老四老六齊齊咽下口水，看向老五，這方面他是行家。

朱橚拿起塊麻餅仔細端詳，確定不是剛做出來的。然後掰一點送到裡嘗了嘗，這才點點頭，咽了下去。

三人立即出手如電、大嚼大咽。老二老五也趕加搶食的行列。

唐甲長帶來的點心，轉眼就一塊不剩了。

“看來真壞了。”唐甲長不奇怪道：“你們能用糧食喂牛，為什麼不燒飯自己吃呢？”

“不，不會生火。”秦王腮幫鼓鼓的含混道。

“主要是火石斷了。”晉王不好意思承認無能，指著丟在地上的火石辯解道。

“這不影響用的。”唐甲長彎腰拾起半截火石，又將火絨墊在火石下，另一手拿起火鐮，在火石上來回使之發熱，然後用力向下猛擊火石數次，打出的火花悉數落在火絨的同一位置上。

五位殿下驚奇的發現，之前他們怎麼都引不著的火絨上，很快出現了一叢黑點點。隨著唐老漢輕輕吹氣，黑點越來越大，開始冒煙，然後泛起紅火星子……

最後，唐甲長用火絨輕松引燃了充作火煤的乾草，明亮的火焰便在躍在每個人的瞳仁中。

“嘿，你，你老倌兒真神了！”秦王殿下直豎大拇指。

晉王燕王也紛紛點讚。

唐甲長沒想到這就能讓這些壞小子如此佩服，便索好事做到底，指導他們掏了灶膛，把鍋支好，把灶點著，接著教他們燒飯。

他先讓燕王把水倒好，然後對秦王道：“往鍋裡下米吧。”

“哎，好嘞。”朱樉便臨起米袋子，嘩嘩往鍋裡倒。

“下點兒，現在吃粥就行。過幾天野菜發芽了，挖回來煮菜粥吃，等農忙的時候再吃點乾的……”唐甲長耐心傳授著老農民過日子的經驗。

“哦哦……”秦王一邊應聲，一邊繼續下米。

“多下點兒，多下點兒。”幾位一臉灰的殿下，還在邊上一個勁兒催促。

“米放太多了。”蒸米飯，朱楨還是有經驗的。

“倒水倒水。”三哥下令，四哥噸噸噸。

“水又倒多了。”朱楨無語道：“又稀飯了。”

“再下米。”三哥又下令，二哥嘩嘩嘩。

唐甲長看得直搖頭，這麼浪費怎麼撐到秋收？

~~

等著米飯蒸好的功夫，兄弟幾個圍著老唐問東問西。

他們已經把唐甲長當什麼都懂的老太監了。

“老唐，我們這米怎是紅的？不會是不新鮮了吧？”

“我的小爺，糙米就這兒。恁們原先吃的白米，是殼後，舂了又舂的米。”唐甲長苦笑道：“我們老百姓可不敢那麼浪費，稻谷隻一回殼，就是我們吃的糙米了。”

“而且下來的麩皮我們也不舍得丟掉，碾糠還可以蒸糠窩頭吃。”他又補充道。

“那能吃嗎？”兄弟幾個怎舌。

“糠窩頭是很難下咽，而且吃了還肚子疼，大便可費勁了。”唐老漢慨萬千道：

“可在洪武皇帝以前，俺們老百姓連這個也吃不上，只能吃草樹皮觀音土。那時候要是有個糠窩頭吃，俺全家九口也不至於死了六口了。”

“……”兄弟幾個沉默了。他們自然想起自己家的遭遇，雖然聽父皇講過無數次，可哪次都沒這次同。

ps.第七章，2500訂加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