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兒呀,上回的事你也曉得了,陛下尋了個由頭貶斥你爹爹我,你爹爹我如今只是一個九品芝麻,不僅如此,陛下甚至去了手書至吏部,言明不許我升遷。”
一段時日不見,李巍鮮見瘦了不,人也不大有神,說幾句話上兩口氣,
“可我終究是你父親,你且想一想,你若想在宮里站穩腳跟,是不是得要娘家撐腰?眼下陛下不曾封妃,待時日長了,宮里娘娘們誕下子嗣分庭抗禮時,你便明白娘家的重要...”
李夫人也在一旁添柴加火,替丈夫說好話。
“人一靠丈夫,二靠娘家,靠自己單打獨斗是不的,你在陛下跟前言幾句,不僅是幫了你爹爹也是幫了你自己。”
寧一個字都聽不進去,“父親和母親是打錯算盤了,陛下只不過是見不得之間相互欺,故而拉我一把,并非是真心喜歡我,不瞞父親,陛下至今不曾臨幸我,若真心喜歡,豈不早給了位分?”
李巍卻是瞪,“你個傻孩子,怎麼還糊涂呢,陛下當著那麼多朝臣的面維護你,這可不是一般的青睞,眼下不曾臨幸,大抵是不想那麼快跟閣低頭,不急著將這批納為皇妃,你且等著,你好日子在后頭呢。”
寧只覺得好笑,伏案而起,“我好不好跟你們有什麼關系呢?你們吃山珍海味時可想到過我?你們結伴去外頭逛花燈時,可想到捎上我一塊?你們不曾與我共苦難,也別想我與你們同富貴!”
寧扔下這話出了門,想起什麼立在門口道,
“父親,快些將我娘的信拿回來,否則陛下那邊我代不過去。”
這是今日回來的目的。
李巍急著跟在后追,想罵又不敢,跌跌撞撞喊道,“你不明白我的苦心,我藏著你八年,為的便是讓你一朝驚艷圣上,得他歡心,你如今發達了,卻不管爹爹死活,李寧,你自個兒好好想想,但凡你想在皇宮立足,沒了爹娘幫襯就是不行。”
寧把他這席話當耳邊風,沿著花廳往西折向花園,推開一扇小門進了烏先生的學堂。
細竹早已枯萎,水池漫著些許落英搖搖,院子里靜若無人。
“先生?”
門沒落鑰,可見先生曉得會來,寧將門扉鎖好,沿著石徑步廊廡,順著抄手游廊往東面的小廚房,果然瞧見烏先生挽起袖子在煮面。
只消聽那輕盈的腳步就辨出是寧,
烏先生頭也不回道,“再等一會兒,面就能起鍋了。”
看到高大的烏先生,寧不知為何鼻頭一酸,忽有一種倦鳥歸林的錯覺。
“先生...”輕輕低喃一聲,看著他有些出神。
烏先生被熱騰騰的水汽纏繞沒聽到說話,過了片刻,他盛了滿滿一碗油潑面過來,含笑著,“你剛剛想說什麼?”
寧略略回神,搖頭道,“沒有,我就是惦記先生的油潑面了。”
寧坐下來大口大口面,今日烏先生做了一碗刀削油潑面,刀削面勁道十足,很有嚼勁,滿滿的蔥花一撒,香氣四溢。
烏先生凈了手坐在對面看著吃,漸漸的就看到眼眶泛了紅。
“寧,你在宮里委屈了?”
寧搖頭,“沒有。”
方才看著被熱氣繚繞的烏先生時,驀地把那道修長的影幻化了裴浚,恨李巍送宮,否則也不會遇見他,更不會上他,也就不會憧憬不了這尋常人家的煙火氣。
當初宮時,抱著能離開李家這個旋渦的念頭,對皇宮是充滿新奇和期待的,期待自己能學一本事,將來可以自力更生,可現在頭一回對皇宮生了一點點厭惡之。
烏先生看著,眉眼瞇得深長,發出無聲地輕嘆。
用過午膳,寧陪著烏先生進了書房,烏先生又整理了一本小冊子遞給,
“這是一些生僻字的翻譯,你拿回去記在心,回頭譯書用得上。”
寧就歪坐在他對面的圈椅,繡花靴退去,整個人蜷在圈椅里,翻開冊子一句句認真讀,遇到不會的請教烏先生,烏先生教了他,
“先生,您的口音很純正,您去過大渝波斯嗎?”
烏先生笑道,“你又沒見過大渝波斯人,怎麼知道為師口音純正?”
寧笑了笑,“上林苑有一位馬是大渝人,我偶爾聽到他說波斯話,聽著口音跟您很像。”
烏先生捋了捋胡須,“那你可有跟他流?”
寧搖搖頭,“那人一臉兇相,我不敢跟他說話。”
裴浚也不喜跟外男接。
烏先生忽然就用波斯語問了幾句話,寧登即坐直,認認真真答,烏先生聽完笑道,
“你口音才好聽呢,跟山澗清泉似的。”
讀什麼都好聽。
寧喜滋滋樂了,忽然問,“先生,‘思君已久’怎麼說?”
烏先生微微一頓,“你要學?”
寧笑眼彎彎道,“番經廠有一位老頭,他妻子故去多年,他昨個兒說想用不同的文字寫一封奠信燒在他妻子墳頭,讓我幫他寫蒙文與波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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