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在火下看看那塊玉佩,勉強點點頭.
趙德基和許才之,康公公已經上船,花溶捨不得那匹萬裡挑一的“金塞斯”,可小船無法載馬匹,顧不得心疼,用力一打馬背,“金塞斯,你自己逃生吧.”然後,立刻就沖上去,上了小船.
一上船,和許才之等就趕手幫著老人家劃起來.趙德基見狀,也跟著劃船.老頭兒異常驚疑,不知這幾人何故比自己還賣力.
小船剛使到河心,金兵已經追到岸邊,舉了火把,大聲嚷嚷:“趙德基,就在那條船上……”
“追,快追,不要放過他……”
“快去尋船來.”
“……”
可是,金軍終究隻能空嚷嚷,這裡隻有唯一一條舟子,他們又不識水,隻得怒罵著眼睜睜地看著那條船遠去.
金兀趕到時,小船早已使出了視線範圍之外.他張半晌,駐足而立.
忽然有人大喊一聲:“金塞斯,是金塞斯.”
他吹了一聲口哨,金塞斯聽得是舊主人的號令,得得地就從沙灘上跑過來.金兀牽起韁繩,花溶,竟舍了馬隨著趙德基過河了.
他急問:“這是什麼河?”
他軍中的漢人將領韓常回道:“稟報四太子,這河是怒海之流,繞河進去就是海洋.趙德基隻得一條小船,如果不想死在大海的狂風暴雨裡,就必然要就近靠岸.”
“好,立刻派軍把守沿途各大停靠岸點,這一次,管趙德基翅難飛!”
“是.”
眾人散去,他還獨自在江邊默默地站了一會兒,看著遠方濛濛的月,長嘆一聲:“花溶,你如此捨生忘死救護一個無恥怯懦的昏君,值還是不值?”
忽又想起那天生死戰下,對自己的手下留,就是那一猶豫,在那樣危急的時刻,居然還能猶豫——心裡又激不已.
金塞斯又是一陣嘶鳴,他很是惱怒,重重拍它一掌:“你這叛徒,竟然見了花溶就跟走,難道對你,比本太子對你還好?”
馬也不知是不是聽懂了人話,又是一聲嘶鳴,在夜晚聽來,很是淒愴.
小船越劃越快,距離岸邊也越來越遠.金軍的罵吶喊,都一點也聽不見了.
老眼昏花的老頭兒這時也猜出這些是什麼人,但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是天子.
船到江心,眼看那些火把都不見了,他才道:“各位這是要去哪裡?”
花溶和許才之看看趙德基,他一臉茫然,顯然也不知道該去向何.
這一條江岸線拉得很長,再往前,就要匯茫茫的大海,沿途是窮追不捨的金軍,而所謂的“勤王大軍”無不風而退,一潰千裡!
趙德基此時已經迷茫到了極點,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船家又問一聲:“你們要去哪裡?”
茫茫夜下,花溶看著江心兩邊往後退去的群山,又看看趙德基,低了聲音:“您說,去哪裡?”
“溶兒!我也不知道!”
花溶心裡一震,第一次聽得他如此消沉頹廢,對於未來,彷彿再也不抱一一毫的希.放下船槳,看了一眼詢問的船家,慢慢道:“船家,前麵是哪裡?”
船家聽語聲清澈,態度和藹,很有好,急忙道:“這是一條分支,前麵就要出海了,姑娘,要不我停船靠岸,你們先休息一下?”
“好的.”
許才之見做了決定,鬆一口氣,趙德基依舊在月下枕著頭,彷彿陷了一種冥思狀態.
船上有水,花溶去拿了一碗,端到他麵前,他接過喝了一口,手一抖,水潑掉大半在船舷上,忽然一把抱住花溶,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花溶知他此時心,也不推開他,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抬起頭,放開.
此時,天已經微明,他見船家上係著的竟然是自己賞賜給花溶親的那塊玉佩,心裡更是酸楚:“溶兒,謝謝你……”
花溶微微一笑:“康公公和許大人還在您邊呢.我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給您弄一頓鮮魚湯……”
他點點頭,看花溶麻利地走上船頭,這個時候,心如麻,正需要一個穩定的人在邊,隻見花溶麵不改,異常鎮定,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落水的,奄奄一息,彷彿再也活不過來,如今,匆匆數年,孱弱的,已經為了堅強的子.可自己,反倒因為國破家亡,天過著被追殺的提心吊膽的生活,而變得惶惶不可終日.
船家正在船頭打盹,花溶走過去,行一禮:“老人家,這船上能弄點吃的麼?”
船家睜開眼睛,看看天已明,忙道:“可以.”
他站起,隨手拿起花溶給自己的那塊玉佩,昨晚看不清,現在見得分明,隻見上麵龍形虎紋,竟然是天子之.
這一驚,非同小可,幾步走到船艙裡,撲通一聲跪下:“草民季三不知是皇上,請皇上贖罪.”
“老人家快快請起.”
“這是皇上之,草民不敢覬覦,現在歸還皇上.”
趙德基如今孑然一,隻剩此賞賜花溶之,也保不住,嗟嘆一聲,看向花溶,花溶微微一笑:“老人家,家蒙你救助,無以為報,你請收下吧.”
船家季三無法推辭,收了玉佩:“草民馬上去給皇上弄點吃的東西.”
“謝謝老人家.”
季三去了船頭生起火,他傾盡船上的存,很快弄來一碟花生米,一碟醃魚,一盆鮮魚湯,一大盆米飯.
四人奔逃一夜,顧不得客氣,狼吞虎嚥就吃,但覺生平也沒吃過這般味的東西.
待四人吃完,船家邊收拾桌子,邊道:“前麵有一艘大船,是草民的主家林大人在經營.林大人是這片江上的主人,有百萬家財,豪爽仗義,若蒙皇上不棄,草民馬上就帶皇上等人過去.”
趙德基有些遲疑,他飽驚嚇,心裡難免存疑,許才之在這窮途末路時,為保證家安全,也不敢大意.
花溶看看季三,忽道:“老人家,謝謝你.”
轉向趙德基,低聲道:“南方軍民想必已知家來此,不妨上船,會會當地大戶.”
趙德基聽得有理,略一思索,實在再無其他出路,立刻就答應了.
小船駛過河,進了前麵的海洋.
海麵十分平靜,遠遠去,前麵的港口停著許多大小船隻.
船家打了聲口哨,往前麵的一艘大船而去.
大船高達三層,十分氣派,是當地富商出海用的經商船隻.
趙德基走了幾步,心裡不安,花溶一手握弓,一手按住了腰間短刀,和許才之一左一右護住他.
“陛下,這就是林大人的商船.林大人這些年周濟百姓,接納四方投靠者,有小孟嘗之稱.他祖上原是朝廷水軍,到他這一代已經專門經營海上商運了……”
兩名水手認得季三,放下旋梯,船家大喊一聲:“林大人在麼?我有要事找他.”
水手們見他船上之人,相貌堂堂,不敢小覷,立刻進去通報.
不一會兒,一個五十開外的老者和幾個人走出來.老者道:“季三,有何要事?”
季三道:“有姓趙的客人來訪.”
老者看得分明,趕令人放下一艘小船,親自迎接.
趙德基等一上岸,他就屏退眾人,季三知人世故,立刻隨他帶了趙德基等人進船艙.
眾人進去,門一關上,老者立刻率領眾人跪倒在地:“小臣林之介參見陛下,護駕來遲,祈恕罪.”
四人驚疑加,季三尚未介紹,林之介怎就得知了?
這時,趙德基也不瞞份,親手扶起他:“林老先生免禮.”
林之介站起來,走到旁邊的一個牌位前跪倒,趙德基一看,也忍不住跪下去,百集,牌位上,正是他的老祖宗宋太祖,旁邊是他的畫像.
他的相貌酷肖乃祖,難怪林之介一眼就認出了他.
隻聽林之介娓娓道來,卻是他祖上跟隨宋太祖南征北戰,立下功勛.後來,太祖“杯酒釋兵權”,多賜良田珠寶,讓眾臣解甲回鄉做富家翁,林之介的先祖就經營起了海上生意,為一方鉅富.雖家族裡再無人做,但現在都還保留著世襲的末等爵位.他風聞金軍追擊,又聽得“趙姓客人來訪”,再比對素日見慣的太祖畫像,立刻明白了趙德基等人的份,所以,仍口稱“臣子”.
趙德基危難之中,不意在此遇見太祖舊臣,直呼祖宗保佑,百集,拉著他的手,流淚不已.
君臣相對垂泣,一會兒,林之介勸住他,這時,早有仆役送上乾凈服和茶點.
林之介便給眾人介紹他周圍幾人,是他的兒子四郎,婿張十五等.
這個船艙很大,跟陸地上的豪華客廳一般佈置.趙德基等人一坐下,見桌子上擺著秋季的鮮果菜蔬,佳肴酒.
林之介道:“陛下作何打算?”
趙德基尚未回答,隻聽得船艙外步履匆匆,兩名水手跑進來,大驚失:“不好,金兵追來了.”
趙德基霍然站起走出去,林之介也跟出去,隻見對麵海岸上,無數船隻忽然開,岸邊湧來數千金兵,箭鏃飛雨一般來,船家一旦落水,金軍就去搶船.
眾人看得分明,林之介大喝一聲“開船”,大船揚帆就往大海而去.
驚嚇了一夜的趙德基花溶等站在船艙上,看著金軍肆,船隻追來,一個個百集,也不知道過了今天,明天又該怎麼辦.
且說金軍兵分三路,一路由副帥穀神帶領,一路由耶律馬率領分進鎮江,而金兀則在漢將韓常的提點下,率人抄了進路,帶500騎沿江追襲,務必捉住趙德基.
城外男聽得金軍來襲,紛紛奔到江邊妄圖奪命而逃.
船隻太,人又太多,船主趁機漫天要價,10倆黃金度一個人,繞是如此,也人滿為患,爭著上船,稍不小心的,就掉進了水裡.
但還是有絕大多數的人無法上船,提了金銀細奔逃.金兀等沖到江邊,男早如牲口一般被圍,驅趕到東口岸.
這時,散開的船隻裡,已經能夠看到前麵一艘巨大的商船往海洋駛去.
“快,趙德基一定就在這艘船上.”
“追!”
金軍一陣殺,韓常識得水,又早有準備收買了一小水兵,很快,就組織了一隊20餘艘快艇的船隊,急速追擊.
金兀先士卒登上一艘五牙戰船,揚帆就往大船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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