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國,的確沒有那麼多倫理因素,甚至,“兄終弟繼”——意思就是說,哥哥死了,他的兄弟可以理所應當地得到他全部的妻妾,所以,金國很多貴族甚至有一兩百妻妾.

冷笑一聲：“我倒忘了,你金人本是禽之邦,不懂倫常……”

“花溶！”

住口不語.

兩人在月下對視片刻,每個人眼裡都是熊熊燃燒的火焰,彷彿兩個生死的大敵.

過了好一會兒,金兀忽然笑起來.

他這樣一笑,臉上的獷之就轉化了南朝的翩翩公子樣兒,揚一揚手裡的胡笳：“花溶,我們其實可以做一個易……”

“什麼易？”

“讓你擺宗翰的毒手……”

眼睛一亮：“能讓太後歸宋？”

“這個得看談判的結果,我不保證！我隻保證你不到宗翰的毒手……”他自顧地,在一截大的木樁上坐下來,見還騎在馬背上,忽然一招手,指指前的木樁,“你也下來……”

遲疑一下,還是下馬,在他對麵的另一截木樁上坐下.

兩人之間,相隔三四尺的距離,一手,便可控.

他心裡忽然高興起來,侃侃的：“對你們的‘二聖’和太後皇後的去留,我們已經商議過多次.我二哥主張放回那兩個昏君和韋氏……”他自嘲地一笑,“你也許不知道,我二哥娶了你們宋國的第一公主茂德公主為妾,二哥有一百多號娘子,但最寵茂德公主,經不住日日懇求,所以,如果趙德基答應將兩河周圍的土地都割讓給大金,放還戰俘也不是不可能……”

茂德公主就是被宋徽宗騙到金營,送上宗床幃的那位可憐的公主,早已嫁人,卻被懦弱的父兄送給金人,輾轉到了宗手裡,由於相貌出眾,又刻意逢迎,深得宗寵.

花溶注意聽他說下去,金兀又說,“……戰俘的去留,朝中已經分為兩派,我二哥主放,宗翰主留……”

難怪宗翰會搶先主導這次宋金和談,莫非是另有什麼企圖？

“實不相瞞,金國現在一片混,宗翰號稱國相,把持朝政,狼主新登基,羽翼未,此次和宋國的談判,他想一手主導,甚至不把狼主的命令放在眼裡.花溶,你可以告訴宇文虛中,隻有跟我們合作纔是最好的出路……”

跟誰合作,其實都是與虎謀皮,可是,細細思量,這宗翰莫非是有“稱孤道寡”的意圖？而金兀此舉是想徹底斷絕宗翰的後路？

如此,對宋國來說,絕對是好事.

花溶警惕地看著金兀,他如此坦率,莫非是算準自己不能歸宋？

心裡很是不安,但一想到嶽鵬舉已經陳兵邊境,稍稍放心,隻道：“我們要如何跟你合作？”

“將宗翰和你們接洽的一切意圖都告知我！”

想了想,沒有立刻回答.

“花溶,你必須跟我合作,也隻能跟我合作！如此,方可保證你自的安全.”

“好!”

他見居然同意,高興地吹一聲口哨：“花溶,明日是我們的‘柳節’,你一定要去觀禮.你不用再掩飾份了,就以大宋使者的份出現,宗翰才會忌憚三分……”

宋國使團已經接到邀請,本來就是要去的.而花溶本來是想趁這個混的時候去探韋太後,見金兀提出邀請,知沒法推辭,隻道：“好,我一定去.”

忽然想起什麼,又道：“金兀,明日是你的定親大喜日,我也送你一份禮……”

金兀像被誰揍了一拳,冷冷道：“不需要.”說完,又恨恨地,“花溶,你跟那些南蠻一樣,假惺惺的！”

“不,我是真心恭喜你……”

他一拳捶在旁邊的大樹上,怒道：“漢兒都是口是心非的,假仁假義……”

“你金虜何嘗不是卑鄙無恥？我好心送你禮還罵我,不知好歹的東西……”

虜人,漢兒——兩人互相怒目而視,如對罵的市井潑皮.

花溶不再說話,怒氣沖沖站起,上馬就走.

金兀見斷然打馬離去,心裡剛剛消失的憤恨,又跑了回來,腦子裡千回百轉,隻想,這世界上,怎麼有如此可惡的人？

可惡的南蠻！居然跟自己對罵！

他怒氣沖沖地回到家裡,隻見府邸張燈結彩,金碧輝煌,佈置得很有幾分喜慶的氣氛.武乞邁匆匆上前：“四太子,您可回來了……”

“你可是來領罪的？”

“小人該死.”

“哈哈哈,武乞邁,你無罪,下去吧.”

武乞邁正在害怕會被“兩罪並罰”,見金兀如此,大喜：“四太子,真是花溶？”

“真的是！武乞邁,你這段時間的任務就是保證在金國的安全.”

“啊？四太子,既然自己送上門,我們要不要報仇？”

金兀得意道：“我既不要死,也不要替趙德基賣命……”“那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

回到小店,已是深夜.

昏暗的馬燈下,燃燒著牛糞取暖的炕頭滿了賭徒,都是金人中的低下層百姓,汗味,馬味,羊味……整個屋子熱氣騰騰又烏煙瘴氣.

紮合正賭得高興,今晚,他贏了不錢,抬起頭,見花溶進來,大喜：“小哥兒,你到哪裡去了？為什麼這麼晚纔回來？明天是柳節,我正怕你不去呢？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吧……”

他立刻就要不賭,卻被輸了錢的眾人拉住不放,他笑嘻嘻地將一堆錢又推回去：“我今晚有事,明天再玩……”

然後,他就興高采烈地拉了花溶去屋子裡.指著矮幾上的一個大盤子,神道：“小哥兒,我等你回來吃好東西……”

花溶見他舉止奇怪,忙問：“什麼好東西？”

紮合喜滋滋地揭開蓋子,隻見是一大盤豬,上麵了幾青蔥.這種豬盤子,是真族的名菜之一,是用來招待貴客的.

紮合如獻寶一般：“這是我贏來的,等你一起吃……”

花溶看了這大盤的豬,油膩膩的,一陣惡心,哪裡吃得下去？紮合卻不由分說,黑乎乎的手抓起一塊就遞給：“小哥兒……”

花溶沒法拒絕,嘗一口,自海中了風寒後,一聞太過油膩魚腥的味道就要嘔吐,這吃下去,忍不住,乾嘔一聲.

紮合大怒,一把揪住的領：“你竟然嫌棄我們的大？”

搖搖頭,顧不得分辨,又嘔吐起來.

紮合見麵青紫,楞了一下,放開,怏怏道：“不喜就算了……”

微笑道：“不是不喜,是我了風寒……”

紮合這才轉怒為喜,端開豬盤子,鬆一口氣：“小哥兒,我還以為你是看不起我呢.”

“怎會！我把你當朋友的.”

“嗬嗬,我本來不跟漢兒做朋友的,但你不同.”

花溶又拿出一塊銀子：“紮合,你幫我做一件事吧……”

紮合見求自己幫忙,將銀子在手裡拋一下,又還給,喜滋滋道：“小哥兒,我今天贏了不錢,不要你的錢了.哈哈哈,我自從認識你後,就轉運啦……”

花溶見他推辭,知不是作偽,也不再堅持,二人到了僻靜,花溶才低聲道：“紮合,你想不想娶親？”

他為難地挫挫手：“我沒錢做聘禮……”

“我給你準備好一切聘禮,你隻等著做新郎就行了.”

紮合不敢相信竟然有這等好事,饒是他素樸,也追問道：“我這是娶誰？”

“娶洗院的邢皇後……”

自從見了昔日的邢王妃今日的邢皇後的悲慘遭遇,雖然不能馬上將其救出火海,但花溶還是想竭力讓先離那個魔窟.

許配低層金人,是金人侮辱宋國婦的手段之一,甚至一個打鐵的老頭兒,就可以用10兩銀子換得八個妻妾,而且究其份,都是昔日趙氏皇族的郡主千金之類的.

目前看來,如果能讓紮合先娶了邢皇後,帶出洗院,總要方便行事一些.

紮合其實對邢皇後並無什麼興趣,隻出於人的本能,年齡大了,要家立業,聽得花溶願意主資助他娶妻,撮撮手：“小哥兒,你待我這樣好,我真不知該怎麼激你……”

花溶拍拍他的肩：“不用！哈哈,誰我跟你投緣呢.”

紮合更是激：“好好好,等‘柳節’之後,我就帶錢去洗院贖了邢皇後做老婆,哈哈哈,能娶趙德基的皇後,也算不錯了.小哥兒,多謝你,明日我來你……”

“好的.”

佈置好一切,花溶纔回到驛館,暗影裡,張弦和劉淇一左一右跟在後.

會意地點點頭,在門口停下,三人一起進了驛館.

剛進去,就見宇文虛中滿麵焦慮地迎上來,低聲道：“你去哪裡了？剛剛大太子派人來,請我們明天要一個不地去參觀柳節……”

點點頭,想起金兀的“合作計劃”,就說：“宇文大人,除了請觀禮,金國方麵還有沒有什麼其他安排？”

宇文虛中搖搖頭：“沒有其他了.”

著意觀察宇文虛中的臉,竟然發現一尷尬和猶豫悄然而逝,心裡一凜,知宇文虛中一定沒有對自己說實話.

宇文虛中是此行的代表團長,一切由他做主,花溶也不敢過多過問,此刻,心裡不對趙德基的識人目又多一層擔憂——

為什麼他重用的,寄予厚的,老是一些不堪重任的人？

又或許是大宋智勇雙全有氣節的員本來就很,或者說本就找不出來？

不敢再追問,正要告辭,卻聽得宇文虛中低聲道：“嶽夫人,明天你……”

立刻道：“我也本來麵目出現.”

宇文虛中吃了一驚,花溶自有打算,也沒跟他多說,各自回屋休息.

一夜新娘

一夜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