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清來到黃大夫慣常所在的那一個院落外，正看到藥生塵在院子里研磨藥材。看到木清，生塵一下子站起來，手中藥材都滾落到地上了。

“阿清先生！您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你啊。”

阿清說話的時候，邊帶笑，眼睛卻一點笑意也沒有。仿佛一條窺視人心的蛇，帶著冷淡的惡意。他邊小廝咽了口吐沫，往一邊挪了半步。可生塵卻毫無所覺，反而很歡喜似的。

“您來看我？我……我……若是有所囑咐，您派人來我就是了！”

“呵。我要用你的時候，自然會來你的。”

阿清施施然進了院落，“黃老頭呢？”

“師父在杜公子那里。阿清先生，您進來坐！”

“杜公子……”這姓氏再次木清瞇起眼睛，出一恨意。“那個杜公子，吃了第二次藥了麼？形如何？”

“回阿清先生，暫時沒有。他第一次藥吃過去，似乎很是見效。只是師父說他底子不佳，要緩一緩，等到七日滿了再說。說起來，明日就是第七日了。”

“原來是這樣。”木清踱上前去，傾問道，“所以我對你說的法子，你告訴他了麼？”

“我……我……”生塵臉紅了，卻又有些慌。他喏喏道，“還沒……”

“看來我說的話，對你來說很不重要。你連傳達都沒有傳達到。”

木清語氣依舊是和的。但神看來，已經是非常不悅了。生塵自然也到了，慌道，

“不是的，阿清先生！我這就去……那一日是遇到太多事！那個杜公子手下還有兩個侍衛，特別兇惡！他們吵嚷在一，還差點傷了我，我一時害怕……”

“夠了。”

木清打斷他，神越發冷。他對自己的極為重視，一點委屈都不肯。旁人他不痛快一分，他就要殺人滅家地來報復。可對于別人的痛苦呢？他卻十分冷漠，最厭惡旁人敢在他面前訴苦。生塵卻不知道自己已經犯了忌諱，還想要辯解，

“杜公子似乎是個大人，年紀輕輕的，排場卻那麼大……送他來的時候，西蠻人連同大燕人，在山谷里耀武揚威！那個寧公子，好像是個顯赫人，連師父都對他特別恭敬！可寧公子就在他床前端茶倒水，阿清先生，我是沒有機會！你不是說我單獨告訴杜公子麼？”

“姓杜的大人？姓寧的顯赫公子？”

木清眼睛眨了眨，突然浮起一層詭異笑容。

“西蠻人……原來，你曾在他邊見過西蠻人麼？”

“對啊！他來的那一日，就有西蠻人來送，在山谷中吵吵嚷嚷，惹得師傅發了好大的火呢！只是后來那些西蠻人都走了，留下了大燕人。”

“這些西蠻人，你看著是凡夫，還是武將？”

“這……看起來，像是他們的貴族武將，人人都帶著弓刀，可嚇人了！”

“原來如此！西蠻貴族，大燕公子，原來這個姓杜的，就是‘那個’姓杜的！還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

杜玉章三個字咬在木清齒間，像是含著一丸灼熱的火，將他的眼睛都燒紅了。

“沒想到竟然是他。更沒想到，在他邊，竟還能釣出更大的一條魚！顯赫到過西蠻人的‘寧公子’！咯咯咯！”

木清大笑出聲，一把將小廝揪到邊。

“阿清先生！您要做什麼？”

小廝驚慌失措，被木清用力扇在頭上。

“你這個蠢貨，慌什麼！現在就回去通知哥哥，告訴他，我在這山谷里，他速速派人來！”

“可是阿清先生，你不是不想讓木朗先生知道你自己出來？”

木清冷冷一笑，

“你去告訴他。他想要的那個杜公子，我替他找到了；邊還有一位世顯赫的‘寧公子’——他多年雄心壯志，今日竟送到他自己手里來了。他點上徐家軍，快快過來！有了這個寧公子在手……還怕什麼大業不？”

將小廝打發去送信，木清依舊往杜玉章房間而去。他要親眼看一看這是個什麼樣的人——而且，要趕在哥哥見到他之前！

不然，萬一哥哥與他見了面，卻不舍得將他給自己了，可怎麼辦？有些事，就是要搶先下手，才好手啊。

……

“淮大人，我卻有些疑。以大人你的手，和陛下這微服私訪的低調行事，怎麼還會惹上麻煩？哪里來的狂徒，居然還敢襲擊圣駕？”

“韓大人，我淮何就好。”

淮何接到李廣寧的命令，他護送韓淵去平谷關。兩人一路聊著天，說到了當日送杜玉章回去，卻被襲擊的事。

“不瞞韓大人，其實這平谷關中，那些徐驍秋舊部不太安分，似乎是意圖謀反。他們本來想對杜大人下手，恰巧遇到陛下在場而已。”

“原來是這樣。”

韓淵冷笑一聲，

“徐驍秋早就沒了軍權，被陛下著。陛下留他命，也算念他從前替大燕守著邊關，多有些功勞苦勞。他竟然敢如此囂張？”

“我聽現在那位徐將軍的意思，似乎主謀者另有其人，并不是徐驍秋。只是那些人是誰？能夠突然鼓徐家軍謀反，背后勢力肯定也經營許久了。”

韓淵點點頭。他早年給李廣寧做了多年“眼睛”，背地里的報手中握了一大把。幾個可能的幕后黑手已經迅速在他腦海中過了一遍。但他臉上卻還是如常，笑著問淮何，

“這麼說來，淮大人臉上傷痕，也是在這次謀反中留下的？”

“你說這個？”

淮何了自己的臉。臉側青腫倒是下去不，但上去還是很疼。

“這倒不是。是替杜公子去求藥，被那個看門人所打。”

“求藥？既然求藥，想必對方是大夫。怎地這樣兇殘蠻橫？我看淮河你卻不是會滋生事端的人，想必是對方挑釁。”

“我也覺得詫異。那兄弟二人，全都有些奇怪，哥哥倒是長得一表人才，說話也有些讀書人的儒雅氣質，只是冷漠得很。那位弟弟說話卻不男不，怪氣。尤其是看人那個眼神，人心里不舒服。”

‘竟然是兄弟兩個？我以為做大夫的，都是胡子一把的老頭子。”

“這兩位卻年輕得很。哥哥看起來不過而立，弟弟更顯得年。紅齒白的，唯獨那雙眼睛像是蛇，盯著人看的時候顯得很冷。”

這一說，倒韓淵想起來山谷外遇到的那個年。

“說起來，方才我在山谷外看到了一名年人……”

“韓大人也注意到了？那一個，就是那對兄弟中年的一個。我也見到他了，但是不太想與他寒暄罷了。”

淮何對他也沒什麼好，

“不知他來做些什麼？這一位‘阿清先生’，人心里放心不下！”

淮何也不過平白議論一句。韓淵卻突然坐直了。

“等等！你方才說他……什麼？”

電火石間，許多細節錯，在韓淵腦海中匯聚！

平谷關的徐家軍……謀反……布局多年的勢力……兄弟兩個……儒雅的兄長……似曾相識卻從未見過的年…………阿清？

韓淵突然覺得背后一寒！

他想起來了！那張臉，他確實沒有見過！可有一個人的畫像，當年追查七皇子謀反案，他不知看了多遍！

那個人就是木朗！

那個年的臉，與木朗畫像相似，才會他覺得似曾相識！而且木朗就有一個弟弟，做木清！

若是這兄弟兩個……與徐家軍早有勾結，經營多年的謀反，還有藏的勢力……樁樁件件都對的上！

“糟了！”

韓淵突然揮手，

“停車！馬上停車！”

“韓大人？怎了？”

“那個阿清有問題！那兄弟兩個，都有問題！他哥哥很可能就是七皇子謀反的中堅人，朝廷追捕多年都未曾歸案的木朗！”

“什麼？！”淮何驚出一冷汗，

“韓大人，你這消息確鑿嗎？若是如此，那事可就嚴重了！”

“淮何，你剛才說杜玉章用了他的藥？”

“那第二次求取的藥，本該明日服用……第一次的藥，卻在幾天前就已經服下了！”

“還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連環計謀，最好的況，是黃大夫并非他們事先埋好的陷阱——不是說黃大夫是王禮總管找來的？王總管做事很穩妥……可若是王總管也被瞞過去……你不是說徐家軍曾經襲擊杜大人？那木朗與杜大人素有淵源，很可能就是他主使！”

韓淵越想越心驚，

“最要命的是，叛逃的徐家軍若是在那兄弟二人手中握著，陛下那里……之前他們襲擊杜大人后，任憑陛下離開卻沒有出手，或許因為他們還不知道陛下也在杜大人邊。不然，這麼絕好的機會，他們怎麼會放過？可我們不能冒險……淮何！山谷中還有多侍衛？”

“近百人，均是銳。對付一般的危急況是綽綽有余，可若是對上叛的徐家軍……”淮何說到此，只覺嚨發，

“韓大人，你能否替我回山谷，面奏陛下！我去找徐家軍搬救兵！”

“你騎馬更快，還會打仗，萬一真打起來，你比我有用！你回山谷，我去平谷關！”

“可韓大人你現在還是布份，恐怕徐將軍不會聽從你的命令……”

“這個不用你管！老子出馬要做的事，從沒有做不的！你的腰牌呢？拿來！”

韓淵當機立斷，

“淮何，若真有謀，你務必穩住！救兵半日就到！”

“是！那就都仰仗韓大人了！”

淮何匆匆行禮，掉頭就走。韓淵這邊也是一揮手，

“快走！進城！給我將馬車直接拉到和談現場去——老子要面見白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