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沈尋重復著這個詞,輕嗤了一聲,“那你為什麼做雷鋒呢?”
“我是生意人,你說我為什麼?”祖安挑眉,“程隊還是有些家底的,也愿意大方地解決你這個麻煩,再說,我還可以找你那位小舅談點條件不是嗎?”
沈尋一時沒說話,臉蒼白如紙。
祖安看著,想起今天在工廠里,程立跟他的對話。
——子直,心里有事藏不住。怕疼,也哭,你盡快把帶走。
——三哥,如果有必要,我可不可以打?
——可以。
在他問出那句話時,程立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吐出了“可以”兩個字,他也沒有錯過那雙深沉的黑眸里一閃而過的痛楚。
其實他也納悶的,眼前這個人,到底哪里吸引了三哥,那家伙明明都消停了那麼久,卻偏偏栽在上。
曾經,他也遇見過喜歡他喜歡得要死要活的姑娘,不過他一直不怎麼搭理,因為麻煩。他連自己明天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怎麼給別人承諾?可他清楚,程立雖然外表冷,但心底很,所以一直讓自己背負著太多東西。對葉雪是,對沈尋也是。
“瞧你這表,還是對他余未了啊,”祖安語氣輕佻,“小尋尋,我覺得你還是放棄吧,不要為他的負擔。”
“我從來都沒想要為他的負擔。”沈尋冷冷地回,“抱歉,我不想再提他。”
扭過頭,向窗外蒼茫夜,覺筋疲力盡。
“行,不提他,”祖安撇撇,“不過我跟你說,我還不能馬上把你送回國。他們會懷疑,所以接下來幾天,你得乖乖做我的伴游郎。”
“去哪里?”
“先去甘,我也有點事理。”
沈尋微微一怔。
甘,萬塔之城。記得很多年前,頓跟說過,要去那里看看。想,甘的風他應該已經見到了,不知道臨死的時候,他有沒有后悔過當初踏上這片土地。
靠在座椅上,疲憊地閉上了眼。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就像做夢一樣,明明才這麼點時間,卻像幾個世紀那樣久。
因為舟車勞頓,抵達甘的時候,沈尋病倒了,高燒不退。半夢半醒的昏沉間,仿佛聽見有人在耳畔低語——尋尋,再給我一些時間,好嗎?
拼命搖頭,手想要抓住他,卻抓了個空。
“三叔!”忍不住喊出聲,也驀然驚醒。睜開眼,視線所及只是灰的天花板。
環顧四周,發現自己一間簡陋的木屋。房間里沒人,聽到外面有孩子的讀書聲。
坐起,下床時覺四肢無力,還有點虛弱。打開房門,刺眼的頓時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下意識抬手擋住,好一會兒才適應。
原來是住在了一座寺廟的后院。緩緩地沿著走廊往前,午后的木地板踩著有點燙腳,直到進了寺廟,才稍微覺到一清涼。
殿堂一角,七八個孩子在嘰里呱啦地念書,有兩三個舉著書,小腦袋卻一顛一顛的,顯然克制不住困意打起了盹。只聽一聲咳嗽,這幾個孩子立馬睜開眼坐直,聲音高了一度,賣力地念書。發出咳嗽聲的是名老僧人,大概是他們的老師。但這樣的“警醒”并沒有起太大作用,過了一會兒,孩子們又開始跟小啄木鳥似的打盹,有個孩子干脆趴在桌上,不管不顧地酣睡起來。
沈尋著,角不由得浮起一笑意。
這時候,有的孩子發現了,紛紛頭接耳,地瞄,有調皮的甚至朝做起鬼臉。老僧人覺到了,于是站了起來,目威嚴地看向孩子們。沈尋覺自己影響到了他們,有點不好意思,轉準備離開。誰知孩子們卻清脆地喊:“DADA,DADA。”
“他們在跟你說再見。”正當困時,祖安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旁邊。
“哦,”點點頭,朝孩子們揮揮手,“DADA。”
“終于笑了。”祖安瞅著的神,角輕揚。
沈尋收斂了笑意,看著他:“這兩天謝謝你的照顧。”
“也好,省得我還要演霸王強上弓,病了是個好理由。”祖安聳聳肩。
沈尋一怔,低了聲音:“有人跟蹤我們嗎?”
“說不定,可能很大,”他抬手了下的額頭,“燒退了。”
“這是你的住?”不習慣他的接,沈尋往后退了一步,指指木屋。
“一個落腳的地方,”祖安答,“我和這里的僧人認識,有時候我會給孩子們教算。”
“祖老師,”沈尋角輕揚,有些意外,“看不出來啊。”
祖安撓了撓眉,似乎有點不好意思:“打發時間。”
沈尋注意到他右邊眉上有道淺淺的疤。
察覺的目,祖安下意識地又了那道疤:“這還是第一回見你時留下的。都快流進眼睛里了,程隊還審訊我,然后你知道我跟他說了什麼?我說他配不上你。他當時臉上沒什麼表,估計心里氣得不行。哈,現在想想還覺得爽。”
意識到沈尋神微變,他舉手投降:“抱歉,不提他了。”
“沒事。”沈尋低下頭。
事到如今,無法自欺欺人。
歌里唱,如果有如果,也有這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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