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馬車轆轆緩行，始終在旁著的劉徇方回過神來，收起復雜的目，上馬同往信宮而去。

他近來常為如何安排這兩個孩子而苦惱，卻不知自何時起，阿姝與那兩小兒，竟已這樣親近。

他一時又想起當日在邯鄲時，阿姝抱著昌兒逗弄時的景。那樣又那樣溫，若真要養子，必也能得孩子全心的依賴與喜。

可每每想到此時，兄長的慘狀與大嫂的話語便會浮現。

一路掙扎悵惘，眾人漸行至宮中。

阿姝小心翼翼的將兩小兒送屋中。大軍不日出發，劉徇這一日恰無旁事，便也在庭中徘徊。

馮媼靜靜立在一旁，令劉昭離去后，一雙眼眸屋里屋外的看了好一會兒，方悄然行至劉徇邊道：“大王不必擔心，王后與兩位小公子十分親近，有王后在，定不會有事。”

劉徇眼神波，馮媼素來為人穩當，眼獨到，能如此說，必也打心底里贊賞阿姝。他心念一，忽然提步行至僻靜側室，請馮媼坐下，才猶豫道：“媼，我有一事，埋于心間許久，始終不知要如何抉擇。”

馮媼算得上看著他自小長大，如今沒了別的親長，他無可詢，只得來問。

馮媼聞言，目越發和幾分，仿佛想起了時的他一般，笑著喚了過去的稱呼：“公子且說，婢定知無不言。”

這一聲“公子”著實親切，劉徇原本落于膝上攥的雙手也漸漸的松開：“媼大約也猜到了，便是與兄長這兩個子，與趙姬有關之事。兩小兒失恃怙，我將其歸我名下養育，日后破奴便如我長子一般，待我故，他可承繼。可——”

他尚未出口，馮媼已猜到：“公子可是擔心趙姬份，認殺父仇人之為母，恐為人指摘，日后待兩位小公子大了，也難免痛苦？”

“正是如此。”劉徇再度疲憊的眉心，將先前樊夫人之言又說了一遍。

馮媼聞言，面慨，輕嘆一聲，緩緩道：“公子的擔心，不無道理。婢知公子待家人親族至純至孝，對伯衍公子更是心有愧疚，只想將今日與將來能有的一切，都給兩位小公子，才能彌補心中憾。”

劉徇聞言，素來溫淡的面容出現一悲，慢慢垂眸，掩去眼中的熱意。

“可公子是否想過，若將這一切都由破奴公子承繼，日后待有了自己的子嗣，又該如何？況趙姬雖是太后之，到底也未行過十惡不赦之事，如此，待又何其不公？”

劉徇面越發沉郁，啞聲道：“我知對不住趙姬。的確無辜，我亦不該牽連于。日后，只要與趙氏，能與章后全然開瓜葛，我若能事，必拼盡全力，許一生安樂，保趙氏長盛不衰。若有子——”

若與趙姬有子如何？

他心中忽然閃過一迷茫。盡管從未想過此事，可日后他難道當真舍得，令他與阿姝之子，甫出生時，便被剝奪了將來承繼的機會嗎？

話至此，他忽然說不出口，眼前浮現的，皆是那子的一顰一笑。他心知，絕不會因此而心有怨懟，可臨到頭來，舍不得的，仿佛是他自己。

馮媼出幾分了然的微笑：“公子何不想想伯衍公子？他是什麼樣的子？若泉下有知，見公子為了破奴與阿黛，這樣委屈自己，只怕要百般不愿。公子不必將夫人之話放在心上，今日乃至日后的一切，皆是公子自己拼搏而來，公子只常懷仁德，勿忘兄長之恩，便是對得起伯衍公子了。”

“至于兩位小公子，如今年歲尚小。王后心善，定會好好養。何不待其明事理后，自己來選，是否要養于公子膝下？”說罷，面上笑意更深了些，“婢瞧破奴公子雖小，子卻與其父相類，將來怕還不愿要公子太過關照呢。”

“公子，切勿為心中的仇恨，乃至愧疚束縛了手腳與心。王后是個純善的子，值得公子好好珍。”

劉徇聞言愣住，陷深思。

過去這一年多的時日里，他總都沉浸在對兄嫂乃至其一雙兒的愧疚中，卻時常忘了自己，更忘了妻子。

他不得不承認，他喜阿姝。這種喜，似乎已漸漸超越了他先前以為的，適可而止的喜。

他著，不再只想眼前的，更開始向往以后的三年，五年，乃至十年的時。如今他雖然還未想出個所以然來，卻十分明了，不論到哪里，定都要給一席之地。

不知過了多久，待他回神時，馮媼早已悄然離去。

屋外，阿姝已然同母與婢子們代好，此刻正立在門外，的沖他喚道：“大王，歸去否？”

深秋日照在上，映出一片暖。

劉徇得神恍惚，緩緩的起步出，默默的將一手握在掌心，點頭道：“歸。”

……

當日夜間，燭火全熄，萬籟俱寂中，間或夾雜著幾縷難辨的輕。

劉徇再未如前兩日那般沾枕即眠。

朦朧月下，他凝著阿姝布滿薄汗與緋的面容與軀，濃黑的眸中滿是迷的愫。

他忍著不甚平穩的息，邊親角與耳際的，邊絮絮的喚著“小兒”。

阿姝正因他突如其來的狂烈激而有些承不住，只低聲嚶嚀著，無暇思考他的反常。

直到烈火漸熄，二人頸而臥，他方一手攬著單薄的背，一手輕的梳理散在枕上的長發，嘶啞著嗓音道：“阿姝，我知你始終不愿對我展本，只因怕我介懷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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