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茜走了幾步便發現許知喃冇有跟上來,回頭看。
小姑娘低著頭看手機,手機螢幕的打在翹的鼻梁上,著點淡淡的藍,然後細眉微微擰起來。
“阿喃?”趙茜問,“怎麼了?”
“冇什麼。”
許知喃將手機摁滅在口,腳步滯了滯:“我突然想起來我店裡還有個事兒,你先回寢室吧。”
趙茜皺眉,不太讚同:“這麼晚了。”
許知喃隨口扯了個理由:“我早上的那個顧客,對刺青圖案不太滿意,我要重新去畫一下,畫板還在店裡。”
“真不用我跟你一塊兒去?”
“不用了。”許知喃笑了笑,“到寢室後記得給我發條資訊。”
“行。”趙茜跟道彆,“你早點回來,注意安全啊。”
***
六月初的天,下過雨,底下有些坑坑窪窪的小水坑。
許知喃的刺青店離酒吧不遠,十幾米遠,跑回到刺青店,開鎖進店,才又重新撈出手機給林清野發資訊。
[許知喃:現在嗎?]
[清野哥:嗯。]
[許知喃:你不是還在酒吧嗎?]
[清野哥:出來了。]
許知喃看著簡訊愣了會兒神,才又回了個“好”。
撈起木桌旁一個水的雙肩包,裝了本書還有個水杯進去,便重新鎖上門出去了,再次往酒吧方向去。
遠遠的,就看見了林清野,站在酒吧側門,量拔。
夜風忽然大了,濃雲後一彎冷清清的月亮。
林清野戴著副口罩,頭上著頂帽子,五下頜線條棱角分明,肩上揹著個吉他包,懶洋洋地倚在牆邊。
許知喃靜了靜,抬手撥被風的頭髮,腳步慢下來。
看著林清野扯下口罩,出一截冷白的手腕,上麵青脈絡清晰,而後從兜裡掏出煙盒,出一支叼進裡,兩頰微陷,菸頭火猩紅。
他撥出口煙,察覺到視線,側頭看過來,從帽簷下出一雙漆黑的眼睛。
然後夾著煙的手往上抬了抬,示意過來。
與此同時,天變,剛剛還放晴了一會兒的天忽然又開始下雨,雨點劈裡啪啦地砸下來,許知喃來不及發愣,迅速跑過去。
酒吧側門頂上有一塊屋簷,很窄,兩人在一塊。
剛纔撥順的頭髮又被吹了,出潔漂亮的額頭,抬手著頭髮仰起頭來,去找林清野的眼睛。
“清野哥。”輕聲問:“剛纔那個酒錢是你幫我付的嗎?”
“嗯。”他彈了彈菸灰,應得漫不經心,“來這裡怎麼冇跟我說一聲?”
“臨時跟朋友決定過來的。”
夏天的雨下得又急又快,毫無預兆,許知喃出來的急,傘忘在店裡了。
“你有帶傘嗎?”問。
他笑了聲,嗓音含著煙:“冇。”
“啊……”許知喃有點憂愁地看著從屋簷上串墜下來的雨點。
“跑?”他問。
許知喃愣了愣,這麼大的雨啊,跑回去估計都要了。
小姑娘猶豫又犯愁,肩上還背了個雙肩包,臉不是瘦到冇的瓜子臉,隻是骨架小,其實還有些嬰兒,看著便更純了。
林清野看片刻,了外套。
他把燃到一半的煙咬進齒間,著肩膀把人拽過來,外套披到上,垂眸,拉鍊拉到頂。
而後直接拉上許知喃的手腕就跑進雨幕裡。
許知喃猝不及防,輕呼一聲,要邁開才能勉強跟上他的步子。
冇回林清野住的公寓,就近回了他的工作室,離酒吧不遠,穿過一條小巷就能到。
隻是這小巷路麵凹凸不平,跑回去一路上踩了不知多個小水坑。
積水飛濺起來,打在許知喃著的小上,有些涼。
小巷穿堂風呼嘯而過,許知喃上穿著他那件外套,長度到大中段,倒也不會覺得冷。
林清野一直拉著跑到工作室門口才停下,拿出鑰匙開門,推進屋,隨即手一抬,摁下在頭頂上方的電燈開關。
他戴了帽子,上,臉上倒還好。
而許知喃則完全相反,掉他那件外套後,裡麵子冇,頭髮卻全了,黑髮一綹一綹地在白皙的脖頸上,調衝突明顯。
林清野不甚溫地直接捋了把頭髮,笑著:“剛纔忘把帽子給你了。”
這工作室許知喃之前來過幾回,弄得很有樂隊風格,暗沉沉的壁紙做主調,沙發上七八糟放著服抱枕,電子鍵盤、架子鼓一類一應俱全。
一側木架子上都是各種專輯唱片,國的國外的新的老的都有。
林清野有時在酒吧喝得多了,或是要寫歌,就乾脆在這睡一覺。
他掀開茶幾上的服,撈起空調遙控打開,側頭看了眼許知喃:“先去洗澡吧。”
***
他這的浴室很乾淨,不像外麵客廳糟糟的。
許知喃靠在門板上,輕輕撥出一口氣,手機震,趙茜發來的資訊。
[趙茜:我到寢室啦,你快結束了嗎?]
與此同時是門外響起的摁下打火機的聲音,哢一聲。
[許知喃:我還要一會兒,你們要是困了就先熄燈吧。]
剛纔跑來時踩了太多水坑,小上都沾了好幾個泥斑。
洗完澡,許知喃重新套上原先那條子,吹乾頭髮後走出浴室。
剛踏出去第一步,就愣了下,緩慢地眨了眨眼。
林清野也已經進了臥室,了的上短袖,背對,坐在桌前,裡咬著煙,指間夾了支筆,時不時寫下幾筆。
聽到聲音,他扭頭看過來,視線從上至下掃過全:“怎麼還穿著這件。”
“你這冇有我服。”
“穿我的唄,我那些服你都能當子穿。”
這就是在說矮了,許知喃雖不算高,可也不矮。
隻是在林清野188高下大多數人都顯矮,不聲地撇了下:“哪有這麼誇張。”
他低低笑了聲,不再跟爭,繼續低頭在紙上寫:“那就不換。”
許知喃踱到他側:“你在寫什麼。”
“歌詞。”
許知喃想起下午時趙茜跟講的——林清野樂隊要解散了,正好大四就要畢業,聽說有進娛樂圈的意思。
“清野哥,畢業以後你打算乾什麼?”坐在床沿邊問。
“不知道。”林清野這人懶散慣了,卻偏偏又有舉手投足就吸引人的本事,“最近有個節目製作人來找我,還在談。”
“那樂隊呢?”
“關池馬上就結婚了,估計以後會繼承家業,今晚說不定是我們樂隊最後一場。”他說的漫不經心。
關池是刺槐樂隊的鼓手,許知喃認識。
“哦”一聲,不知道說什麼。
聽這意思,還真有要進娛樂圈的意思啊……
林清野名早,18歲那年就因為一首《刺槐》拿到了金曲獎桂冠,為最年輕的獲獎者,原本風無限,數不清的業人士向他發來邀約,卻都被他拒絕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舊收穫一批。
許知喃不再吵他寫歌,掀開被子坐到床上,目落在他赤著的背。
上麵線條廓清晰,不過分壯碩賁張,但又很有力量。
忽然笑了聲。
“笑什麼?”林清野頭也不回地問。
“就是忽然想到之前看到的一句話,這麼好看的背不拔火罐可惜了。”
“不給彆人占這便宜。”他無所謂地笑,隨口一句,“下次把這‘好看的背’借你紋練個手。”
“……我才下不了手呢。”
“那你不夠專業啊。”他取笑道。
許知喃頓了頓,問:“你想紋個什麼。”
“隨便什麼。”他也冇認真想,筆端不停,繼續寫歌詞,漫不經心一句,“紋個你名字好了。”
他這人總是這樣,漂亮話口而出,讓人忍不住心跳加速,可再去看他他又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許知喃也不知道到底是中了他什麼蠱。
早上來刺青店的那學弟也說要在上紋個名字,還覺得太稚,可現在林清野說了一樣的話,又忍不住臉頰發燙。
明知道他隻是玩笑話而已。
許知喃抿了抿,冇再說了,房間重新安靜下來。
閒著冇事乾,便從包裡拿出一本書。
很厚,應該是被翻看過許多遍,封麵已經被磨得亮,紙張卻冇有毫損壞,可見被保護得極好。
這是一本佛經書籍,也不知是哪一版的,上麵還有些佛像畫,圖片底下是小小幾行字。
許知喃靜下心來,細細看。
***
和林清野的關係很奇妙。
很顯然,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許知喃從小到大都是乖乖,普通家庭,績優異,後來對產生興趣後努力鑽研學習,一路名列前茅考上平川大學的設計專業。
而林清野和完全相反,16歲組樂隊,18歲獲獎,風無限時拒絕所有邀約,無拘無束,繼續在酒吧駐唱,群的漂亮孩兒都喜歡他,始終活在聚燈下,張揚恣意,倨傲頑劣。
就像剛纔的雨天,許知喃會想要撐傘,而林清野拉著在雨夜中狂奔。
天差地彆。
隻是某次差錯之後,跟林清野就被一條線聯絡起來。
不算,可又難以言喻。
一邊知道不能沉溺,一邊又避無可避地被林清野吸引。
也從不敢把他們的關係告訴其他人。
林清野寫完最後幾個字,歌詞寫在一張從本子裡撕下來的紙上,上麵字跡潦草卻又好看。
他將那紙折了幾下,變一隻飛機,飛進筆筒裡。
許知喃看佛經正迷,冇注意到他這的聲音。
林清野靠在桌沿瞧了一會兒,出聲:“阿喃。”
一愣,抬起頭:“怎麼了?”
他笑:“辦正事了。”
還冇等反應過來這句話,林清野便抬往前一步,屈膝跪在床上,撈起手中那本佛經,丟在一旁,頁麵嘩啦嘩啦翻幾下。
許知喃低呼一聲,人被著倒下去,被他上熱烘烘的籠罩。
年眉目凜冽,下顎弧線瘦削流暢,結突出,直來直往慣了,低頭吻住的。
許知喃一顆心臟往下沉了幾分,悠悠地抬起手臂環住他脖子,十指在他後頸疊,試探地主跟他接吻。
好一會兒才分開,林清野了,直起背來。
閉著眼時倒還敢主幾分,可隻要一睜眼,就被他上的氣場製,不敢直視,隻好往側邊看。
不看不要,這一看就發現那本佛經還敞著。
那尊佛像圖案對著,笑容淺淡禪意,看進了心裡頭。
許知喃心悸。
底下是一行小字——
佛曰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彆離、求不得、五熾盛。
嗚嗚掙紮幾下。
林清野揚眉,聲線偏啞:“怎麼了?”
許知喃將臉埋進枕頭,求饒似的:“書,把書合上。”
林清野往側邊一看,肆無忌憚地嗤笑,還忙裡閒地逗一句:“這是送子觀音?”
什麼送子觀音。
觀音菩薩明明不長這樣。
他那語氣簡直壞極了,目中無人地神像,許知喃不太高興,難得在他麵前語氣還染上幾分緒:“纔不是。”
隻是這三個字從口中說出來也趴趴的,冇什麼威懾力,反倒像是在撒。
林清野合上書,丟到一旁床角,金燦燦的書脊依舊對著。
許知喃閉眼睛,任由林清野支配,隻覺得兩麵夾擊,背德又忌。
外麵雨淅淅瀝瀝地還在下。
心跳如雷,始終閉著眼,像是把腦袋埋進沙漠裡的鴕鳥,當床頭那本佛經不存在。
頂上的電燈明晃晃地照著。
片刻後,林清野停下作,原本燒灼在頭頂之上的亮也隨之熄滅,接著,年用那把好聽的嗓子在耳邊低聲說。
“小尼姑,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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