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3月21日，春分。

    興安市的氣溫終於開始回暖，但日夜依舊變化無常，路上的積雪中午化水，晚上又凍冰，升溫或降溫一次就能達到十幾度。

    還有半個月就到清明了，昨晚又落了場大雪，這座小城真正的春天要等四月末五月初，那時才是真正的萬複蘇。

    這段時間，周東北帶著老嫖他倆踏遍了湯旺河沿途兩岸，以及各個支流所有能采沙的地方。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聽說小屯的王老出了院，周東北還騎著自行車去了一趟，憾的是在他家門前來來回回好幾趟，也沒見到那位王公公！

    回去以後，他把自己給王老新起的綽號告訴了老嫖和二虎，讓他倆盡快宣揚出去。

    很快，王公公大名傳遍十裏八鄉，為笑談。

    這天是周日，周東北要去梁建國家串個門，看似隻是毫無目的的走，其實他一直惦記著兩件事。

    一、北山居民區重建工程的門窗配套；

    二、郝忠海和沈波的事兒；

    穿過小木橋，他就是一愣，遠好多輛鏟土車在清理著殘垣敗瓦，突突突，好不熱鬧。

    他一條支著地，站在橋頭看了好一會兒，憾，如果能承包這個工程的土建就牛了！

    可此時興安市還沒有個人承包工程的先例，所有建築工程都是公對公，小工程有市建築工程公司，像北山68棟居民樓的建設，則是承包給了蘇省一家大型國營建築公司。

    印象中，這些樓起來的速度驚人，四月初開始挖地基，八月底就已經完工了，一個月左右，所有災居民全部住！

    四十分鍾後。

    他敲響了梁建國家院門，開門的是個十歲左右的小丫頭。

    “你找誰？”

    孩眉清目秀，看著有七分酷似趙秋蘭。

    “你是青青？”周東北笑問。

    “是，你是誰？”梁青青沒見過他，明顯有些戒備。

    “我周東北，你爸媽在家嗎？”

    “哦——”梁青青開心起來，“是東北舅舅吧？我聽媽媽說起過你，他們都在，方大爺他們來了，都在喝酒！”

    周東北心思一，方大爺？難道是市局的方振？

    不錯，還就來的早不如來的巧！

    “快進！”梁青青側著子。

    “謝謝！”周東北推著自行車往院裏走。

    趙秋蘭從屋裏出來，“東北，你可是稀客，這一晃都多長時間沒來了？”

    “姐！”周東北連忙打了個招呼，支好自行車，手把車後座一個玻璃袋子抱了下來。

    “什麽呀？”趙秋蘭有些好奇。

    “明子！”

    他把袋子抱進了倉房，這是前段時間他在山上找到的，一共兩大塊，用自行車馱了兩趟，回去後用斧子都劈了小條。

    走出倉房，趙秋蘭笑道：“你可真是及時雨，這兩天明子沒了，你姐夫天天讓我去撕倉房棚頂的油氈紙......”

    周東北笑著說：“那玩意煙賊大，一臭油子味兒！”

    梁青青咯咯直笑，“有味兒不怕，我就怕我媽把倉房薅雨了！”

    三個人都大笑起來。

    “快進屋，洗洗手吃飯，正好老方和小輝都在，喝點！”

    三個人往屋裏走，梁青青小聲對母親說：“媽，這個小舅舅很帥呀！”

    “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麽是帥！”

    梁青青癟了癟。

    趙秋蘭仔細打量洗手的周東北，發現他長了，人也壯實了很多。

    “快去吧！”

    周東北笑了笑，大步走向餐廳。

    推開門，挨個問好：

    “方局好！姐夫！徐哥！”

    “呦，你小子還來呀？”梁建國笑道。

    徐輝站了起來，“老弟，一晃得有一個多月沒見了吧？”

    周東北笑的燦爛，“可不，天都暖和了！”

    徐輝說：“我還等著找我喝酒呢，你小子也沒靜！”

    “你們衙門太嚇人，我可不敢去找你！”周東北開著玩笑。

    徐輝說：“等會我把我辦公室電話號碼給你，啥時候方便就給我打電話，咱哥倆喝點！”

    “好！”他求之不得。

    方振笑嗬嗬地手招呼他，“今天真巧，我和老梁也有一段時間沒聚了！”

    周東北邊坐邊說：“我在山上弄了些明子，劈好了拉過來。”

    “是嗎？”梁建國很開心，“你姐還說去市場買點呢，這回好了！”

    趙秋蘭進來，拿上來新的碗筷，又把兩個菜熱了一下，再端上來時，多了盤紅腸。

    梁建國說：“看看你姐，多向著你！”

    周東北笑嘻嘻夾起一片，放在了裏，洋洋得意，“那是，嗬嗬！”

    閑聊幾句，徐輝提起了方振家修理火炕的事。

    “東北，我姐家火炕修的是真不錯，我第二天去的，我姐把你好頓誇！”

    周東北說：“可別誇我，也不是我幹的活兒！”

    說完，他看向了方振，“怎麽樣，方局，過後沒再出問題吧？”

    從小舅子提起火炕開始，方振就一直看著他的麵部表，聽他問自己，笑了笑：“不錯，特別好燒！”

    周東北點點頭，“海哥他倆手藝不錯，現在一個月能賺一百二三十呢！”

    徐輝驚訝道：“這麽多？比我工資都多出了好幾十！”

    “嗯，就是太埋汰，兩個人回家造得像非洲人似的！”邊說邊笑，隨後他端起了酒杯，馬上停止了這個話題，“我來的晚，自罰一杯！”

    梁建國說：“我看你小子是饞酒了吧？”

    “那是，這可是五糧呀！”

    說完，一口就幹了杯中酒。

    接下來，誰都沒再提修理火炕的事，周東北更不會再提，剛才如果不是徐輝提起來，他一句都不會說！

    聊著聊著，他說起了自己承包沙場的事，這事兒必須得當麵和梁建國說，避免他有什麽想法。

    其實，即使周東北不提，這件事於正平也早和梁建國聊過了，他當然一清二楚。

    很明顯這小子是利用了這份關係，可他完全挑不出什麽病。

    一，周東北有這個心思的時候，已經提前和自己媳婦打了招呼；

    二，這事兒他辦的滴水不，不隻是老同學高興，甚至連他們的孫書記也很滿意；

    這讓梁建國非常欣，他最怕一些不知好歹的親戚，借著自己名頭四撈好，過後自己還得給屁！

    “據我所知，水利局又承包出去了一片沙場......”

    周東北聞言一愣，“姐夫，什麽時候的事兒？”

    “半個月了！”

    他沉默起來，是誰？

    按理說，為了不讓市裏有什麽不好的看法，水利局不應該再往出承包沙場了，不能會議上口口聲聲答應市裏，水利局會全力配合北山居民區的重建，回頭卻讓工程沒有沙子用，這就太打臉了。

    而且水利局也沒那個膽子！

    他眼前浮現出一張皮笑不笑的臉，那是水利局副局長劉明亮的臉。

    那天從簽約到吃飯，這人始終也沒個笑模樣。

    自己以為他和於正平有矛盾，現在看，最有可能壞事的，應該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