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祿遠一共十一房小妾，平日里三進三出的大宅子住起來都得發慌，現在房子沒了，幾十口人住在一小偏房里，大夫人倒是還能單獨住一間，剩下十個妾室便就期期艾艾地住了個大通鋪。

炕就那麼長，又冷又，人們半夜里連翻都難，日子過得苦不堪言。再加上付家已經家財散盡，幾個兒子也都沒什麼本事，翻再無可能。付祿遠糟老頭子一個，歪眼斜連句話都說不利索，人們大多還年輕漂亮著，怎麼肯這樣的委屈，尋了個夜黑風高的晚上，卷了剩下的所有珠寶首飾，跑了。

短短幾日之間，原本在隴縣名噪一時的付家便就徹底塌了。

剩下八個敗家得各有千秋的兒子，一個日里只會哭天抹淚的老婦人，還有個半死不活的付祿遠。

百姓在茶余飯后又有了談資。

胡安和往地上呸了口，惡狠狠道，“人在做天在看，因果回自有報應。”

薛延沒他那麼義憤填膺，翹著腳窩在凳子里頭懶洋洋地翻翻賬本，又掀了眼皮看了看旁邊裳的阿梨。

那意思很明顯，“要不要做點好吃的慶祝一下？”

阿梨察覺到他的視線，咬斷線頭，彎笑了，“晚上吃四丸子湯，再烙些南瓜糯米餅，好不好？”

薛延心滿意足，頷首道，“好。”

話音落，屋子便就靜下來，夫妻這麼久，一顰一笑都能猜出對方的意思，默契早就已經融骨子里了，許多事無需多言。阿梨換了的線，繼續裳，薛延也垂下頭，慢條斯理地看賬本。

只有阿黃像是個大爺一樣靠在墻角，出長著細白絨的胖肚子，盯著不發一言的胡安和瞧。

過了半晌，薛延也發現他的不對勁了，平日里嘮嘮叨叨像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弱不風連桶水都拎不起來但瞧著有吃的能蹦到房梁上去的胡安和，竟然沉默了這麼久。

薛延了手指，賞過去一個眼角，問，“你怎麼了？”

胡安和見終于有肯搭理他了，心中委屈更勝，“薛延，我吃不到丸子了。”

薛延挑眉，“為什麼？”

胡安和說，“我得去一趟永定，我買了的簪子還沒送給呢，我今晚得送過去。昨天好不容易和搭上幾句話，就那個子，若是我今天再不去個臉，鞏固一下，怕是再吃一頓飯就把我給忘了。”

薛延訝異，上下打量著他，半是贊嘆半是欣，“行啊你，出息了啊。”

胡安和苦著張臉，“我心里沒譜得很，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要是打我，也有個人能幫幫我啊。”

薛延拒絕得干脆利落，“我不去。”

胡安和眼里淚汪汪，“為什麼呢薛延，我們不是好朋友了嗎？”

薛延刷的翻了頁賬本，看也不看他，涼涼道，“我們是過嗎？”

阿梨只顧著專心裳，也不知道他們說什麼，在抬頭去找剪子的時候才瞧見胡安和那張泫然泣的臉，眨眨眼，又偏頭看了看面無表的薛延，笑笑沒說話。

但不管胡安和是不是去鼓起勇氣追求真了，丸子是一定要做的。

阿梨到底心，另外給留出了兩份，一份給小結的娘親，一份給遠在永定的胡安和。

四丸子顧名思義，有四個，但不是用各蔬菜攪拌餡兒染出來的，而是用了四種不同的糜。魚最白，像是，羊次之，微微泛黃，為金黃，燦爛像顆小太，豬為暗紅，最深。

四種丸子做出來后，一半清煮，一半油炸，這樣一來，便就了八種風味。

丸子好吃，糜難剁，好在家里有三個男人，用不著阿梨上手。最大的那個最懶，就知道站在一邊看，還意氣風發地指點江山，小結和阮言初一人守著一個案板，拿著菜刀拼命剁剁剁。

馮氏和阿梨也沒閑著，忙著和待會做南瓜餅要用的面，糯米面粘稠，面團時要在手上抹一層干面，這樣才不沾手。阿梨系著件深青的圍，笑著和馮氏說話聊天，家長里短地扯，時間過得倒是很快，沒一會便就和好。

阿黃一直在灶臺底下烤火，它倒是聰明，離得不遠不近，省的一長被燒焦。

小廚房就那麼大的地方，三個人都有些周轉不開，何況現在五個人加上只四仰八叉的胖兔子，阿梨洗了手，招呼薛延將阿黃抱出去，好寬敞些。

薛延手里抓了把沒炒過的花生，瞇著眼睛往里塞，聽著吩咐后嗯嗯啊啊應了句，但又不愿意，歪著子往灶臺上一靠，了小結，“去把那只兔子扔出去。”

小結本來是個怯的子，一雙眼小鹿一樣黑亮亮，一天到晚不說幾句話，但自從和胡安和混在一起后，膽子卻愈來愈大，話也多起來，一張叭叭叭能說上半時辰。但薛延積威已久，小結還是不敢和他大聲說話，聞言，小聲嘀咕了句，“不是讓你去嗎。”

薛延拿花生彈他腦門兒，“怎麼著，還說不聽了。”

小結捂著腦袋往地上一蹲，耍賴道，“阿嬤阿嬤，哥哥打人了，您快來管管啊！”

薛延“嘿”了聲，笑罵了句，“小兔崽子長脾氣了。”

阿梨無奈地看著他們，搖搖頭。

兩人吵吵鬧鬧折騰了半天，本來一眨眼就能做完的事，但你推我我推你，阿梨的南瓜都煮了，阿黃還是若無其事地趴在原地，半點沒打擾。到了最后，是阮言初去將它抱回屋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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