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著那幾塊銀子,薛延只覺燙手,心中疼若鈍刀割。
又簡單道別幾句,阮言初駕馬啟程。起的這樣早,來寶不住,困得直打哈欠,窩在馮氏懷里睡著了。
院子驀的靜下來,只剩下漸行漸遠的馬蹄聲。
又過不知多久,薛延闔了闔眼,忽而一拳捶上旁樹干,砰的一聲響。
正月還未過,樹皮堅而糙,薛延幾乎用了全的力氣打上去,皮被棱角劃破,珠子很快就汩汩流下來。
他已經覺察不到疼,只顧呆呆站著,整顆心都是麻的,呼吸靠著本能。
冷風吹過來,順著領口鉆進去,涼涼著皮,薛延慢慢蹲下,脊背弓起的弧度像一只孤獨的,他將臉埋進掌心,過了不知多久,終于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嗚咽。
馮氏眼中含著淚,想上前說句話,但舌尖過上顎,終究是什麼都說不出口。
不敢在薛延的面前哭出來,用手背抹了抹本止不住的淚,急匆匆轉進了屋子。
韋翠娘輕輕說,“安和,咱們也走吧,來寶待會就該醒了,要人照顧的。其實,留他一個人在這里也好,出了那麼大的事,合該一時半會緩不過來的,薛延心里該有多苦啊。”
胡安和點頭,他眼眶發酸,抬頭看了看天。
幾只喜鵲跳躍著從一棵樹梢飛到另一棵,嬉笑怒罵,嘰嘰喳喳。以往時候,他覺著喜慶,現在卻只心煩,就連看著那一黑白相間的羽,也覺得悲哀而沉悶。
常言說,極必反,否極泰來,也不知是不是真理。
薛延仍舊維持著那個姿勢蹲著,手背上模糊,一滴一滴的小珠滾到泥土里,砸出深紅的小坑。
第110章 接下來半月, 薛延日日守在阿梨邊, 況時好時壞,間或醒來幾次,但沒多久便又暈沉沉睡過去。
大夫說這是因著當日墜馬時候傷到了額頭,以后能不能真的清醒過來, 或者會不會留下什麼后癥,都只能看造化。
春日已至, 因頭年是暖冬, 今年顯得格外溫暖。不過二月初, 梨花已經開一片, 潔白馨香。
薛延到外頭走了一圈, 折了一枝到瓷瓶里,擺在阿梨枕邊的小幾上,梨花小小一朵, 白瓣黃蕊,可,大團大團開在一起,馥郁香氣使人著迷。
薛延聞了下, 笑著問,“梨寶, 你還記不得記得咱們在隴縣的那個酒樓,后院里的梨花也開了,胡縣令還給咱們寄了信,問什麼時候回去看看。你快點醒過來, 若不然就要錯過花期,還得再等一年了。”
阿梨闔眼睡著,呼吸微弱清淺,沒有回答。
薛延眼里一閃而過的失,隨后便又恢復如常,拿了棉花蘸水給潤。
他現在每日早睡早起,穿戴停當,打扮得端端正正的,就是怕阿梨什麼時候醒過來,瞧見他憔悴樣子會覺著心疼。
胡安和在阮言初走后的第二日便也走了,去梁尋馬神醫,店里便就主要由著韋翠娘照看。薛延每隔三五日也會去瞧瞧,但大多時間還是待在家里,以往時候太忙,他早出晚歸都沒時間陪阿梨說說話,現在終于能整日守著了,阿梨卻已沒法回答。
世事就像是一個怪圈,人們困在其中被圓扁,卻又逃不得。
白日時候有馮氏陪著,總歸會覺著好些,但一到了夜深人靜時候,就只剩下了他們倆,還有一只被瘦了的兔子。
阿黃趴在阿梨手邊,臉頰著手背,輕輕打呼嚕,薛延手將們都摟進懷里,雖閉著眼,卻整夜整夜都睡不著。還活著,生活卻充滿絕,抑到每次呼吸都了痛苦。
以前一直覺著錢太重要,能買來宅子,買來綾羅綢緞榮華富貴,有了錢就能過上最好的生活。
但現在,薛延想,若是傾家產就能讓阿梨好起來,那簡直是世上最讓人高興的事。
可日子一天天過去,梨花都謝了,阿梨仍舊還是老樣子。
春日就要過去的那個晚上,薛延做了一個夢,他們又回到了原來隴縣的房子,漫山遍野開的都是花,阿梨坐在葡萄藤下的秋千上,踮著腳尖來去。穿了一件鵝黃的子,是健康的,瞧見他來,招手出笑。
那一瞬,薛延覺著就像是有一顆蜂糖球在心底化了,連骨都是甜的。
他笑盈盈走過去,手想要幫著推秋千,但手掌卻不控制地從其中穿過去,不到。
眨眼睛從云端墜地獄,薛延整個人都是懵的,他努力地想要嘗試,但一次次失敗,到了最后,他不得不承認,他真的不到阿梨。哪怕近在咫尺,連上淺淡的香氣都能聞得到。
阿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仰著臉有些委屈,“薛延,我不起來,你幫幫我。”
薛延手足無措站在原地,不知該說什麼。
阿梨覺著失,將臉輕輕在秋千的繩索上,小聲問,“你是累了嗎?”
薛延搖頭,“我不累。”
阿梨祈求,“那你來抱抱我罷,你都許久沒有抱過我了,我等了好長時間,你才來。”
薛延覺著舌尖苦,費了好大勁才道,“寶寶,我抱不到你。”
阿梨垂下頭,半晌沒說話。
又過一會,輕輕開口,“薛延,剛才有個人來找我,告訴我說,我要去別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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