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你上不得臺面,不適合進門」,說得這麼溫可親,實在是一種人塵莫及的本事。
沈弗崢戴表那隻手,著茶杯送到何瑜面前。
「媽,喝茶。」
何瑜瞧見那隻表了,也曉得那是什麼意思,看著鍾彌還如春風一般的目,卻在與沈弗崢對視時,沉了一瞬。
沈弗崢也給鍾彌倒了一杯,話卻是提醒何瑜的。
「這茶要趁熱喝,不然,涼了,再添水,就不是這個味道了。」
何瑜面不顯,茶杯的手背卻立時繃起青筋,在裊裊茶香里醞釀聲音,開口依舊中藏刺。
「你有時候的喜好,真人看不,你爺爺,你爸爸,沒有一個是令智昏的。」
沈弗崢與何瑜對著視線,平聲說:「令智昏沒有好下場,我們家有這樣的基因,是好事。」
何瑜反問他:「好事?你還知道這是好事?我跟你爸至今還沒做什麼你為難的事吧?好好一頓飯,不能圓圓滿滿吃完嗎?你非要提前走,雙方都很難堪,這都不像你能做出來的事!」
「我說了,餅店要打烊。」
他淡淡一句話,何瑜差點表失態。
鍾彌雙眼倏然睜大,明明已經喝了半杯桃,此刻居然又覺得蛋撻在嗓子裡噎住。
把沈弗崢給倒的那杯茶捧起來喝。
沈弗崢很是無奈。
「我要是興師眾老夫妻倆開了幾十年的餅店不能打烊,傳到你耳朵里,不也是一樁混帳事?」
何瑜真被他激怒。
像不認識一樣看著自己的兒子。
「你還知道你現在做的是混帳事?孰輕孰重,還需要別人來提醒?」
沈弗崢克制下厭煩的緒,拇指食指了眉心:「不管我怎麼做,你現在都不會滿意,所以我建議你,最好不要再管我的事,這很傷母子分。」
最後一句話,他說得格外重。
說完,看了眼鍾彌。
乖巧無聲的樣子實在可,連對面還坐著他自己母親也無所謂,沈弗崢直接上手輕輕一下鍾彌的臉,又轉去跟何瑜說:「想見的人你今晚也見了,瀰瀰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你非要說些拐彎抹角的話嚇做什麼?你對好一點,以後才好常相見。」
他已經敢睜眼說鍾彌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言下之意,事事都會替擔著。
再多說也無益。
何瑜肺腑沉氣,垂眼著手中已經涼掉的茶,終是飲下苦,起說時間太晚先回去了。
鍾彌起,開口說了今夜會面的第二句話。
「沈夫人,再見。」
聽到外頭慧姨送走人的聲音,鍾彌放下玩的小杯,拉起沈弗崢的手,說還有兩隻蛋撻沒吃。
沈弗崢被拽著手掌,輕輕一笑,鍾彌扭過頭,斜眼看他,問他笑什麼。
「所以你剛剛一直沒說話,是在惦記你那兩個蛋撻嗎?」
鍾彌很認真地說:「你剛剛跟你媽媽說茶涼了不好喝,我才一下想起來,蛋撻涼了皮就不了。」
「而且我沒有什麼要說的,我跟你媽媽又無仇無怨,是你不聽話今天晚上才會過來的,然後你堅持不聽話,你們不歡而散了,從頭到尾,又不關我的事。」
沈弗崢忍俊不:「你倒是把自己撇得乾淨。」
鍾彌裝傻賣乖,撒說:「什麼啊,聽不懂,人家就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
故意緩慢眨眼,一臉刻意的純真,哪像小孩子,活一個小狐貍模樣。
下了負二樓,快步進去,檢查自己的蛋撻還不,捻起一個來,咬一口還不算失。
跟沈弗崢提要求,想在這張的躺椅旁邊放一張小臺子。
「你不如在這兒放一張床。」
鍾彌以為這是他不同意的反諷,便開始講放一張小臺子的好,這樣以後在這裡喝下午茶也很方便,不至於還要把蛋撻盒子放在自己上。
「我很認真的。」鍾彌說。
沈弗崢踱步似逛私人展,看向,英俊眉宇間稍有納悶:「我也沒開玩笑。」
放一張床?
放一張床……
他居然說他沒開玩笑,鍾彌陷無話可說的沉默,過了會兒,扭頭,在這張皮躺椅上用手按了幾下,似丈量寬度。
背後傳來沈弗崢平淡無波的聲音。
「兩個人會很。」
鍾彌掌心發麻,緩慢而用力地攥住拳,從沒有哪一個瞬間,如此慨自己和沈弗崢天造地設。
他怎麼什麼都知道!
鍾彌問他:「你建這個玻璃房子的時候,沒想過會有今天這個場景吧?」
他回答,很多事都無法預知。
「那你當時是為什麼而建呢?」
他沒回答,反而問鍾彌:「為什麼最近很喜歡待在這裡?」
鍾彌手裡著剩下的半塊蛋撻,四周,像在一樣慢慢移目,說:「待在這裡,可以鍛鍊克制。」
沈弗崢腳步一頓,與鍾彌之間隔著數重明玻璃,空曠的環境將聲線拉得深沉。
「克制什麼?」
「一種將當前所有好平靜通通毀滅的衝。」
沈弗崢沒有說話。
他的形和臉龐都被錯落陳設的瓷瓶遮掩,鍾彌看不清他此刻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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