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提點自己不要心牽掛那點緣之而不忍。
佟聞漓只是面無神地說:「我明白,先生。」
「那我們不談這個了。」他掀過話題,自己的杯子遞過來,「拿回了東西,應該要慶祝一下的。」
佟聞漓點點頭,拿起自己的酒瓶,輕輕地了一下他的杯壁,「先生,謝謝您。」
「謝謝你自己,如不是阿漓自己的堅持和勇敢,也不會有今天的結果。」他目淺淺地看著。
紅酒香甜,於是決定放過自己,良辰好景極難辜負:「您說的對,我要謝謝我自己。」
決定讓那些事告一個段落。
面前的佛依德玫瑰開得盛大,玫紅花束在昏黃的夜裡染上小提琴的悠揚。
「什麼時候來的西貢?」他隨意支配著話題。
「不久,一年半前,快兩年了。」
「的確不久。」他點點頭,晃著杯子自言自語,「難怪阿漓的越南語說的如此不好聽。」
佟聞漓微微皺眉,表示有些不滿,「我跟您在一塊的時候,要麼說的是普通話,要麼說的就是廣東話,我什麼時候說過越南語了。」
「強買強賣的那一晚。」他撐在桌子上的手敲了敲,「那晚你敲開我的車窗,試圖把你賣不出去的玫瑰花賣給我的時候,你說的就是越南語。」
「什麼強買強賣,我那是送您的花!是最好看的那一朵,是你自己誤會我的意思,非得給我錢的。」盯著他認真地說。
他像是故意惹,只是挑挑眉說:「那你也沒有拒絕。」
「你都把自己的西裝口袋巾和錢塞我包里了,我怎麼拒絕?」
「那我的西裝口袋巾呢?這許久了,也不見你還我。」
「我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他反問了一句。
眼見要裝不下去了,迅速掩蓋過去,「您那麼多的西裝口袋巾,缺那麼一塊嗎,別小心眼嘛。」
他眼見扭轉話題,也沒計較,只是笑笑:「行,我小心眼。」
佟聞漓把臉埋在杯子裡,用舌尖去嘗那點紅酒,含糊不清地說道:「本來就是。」
「好像很久沒有聽阿漓說起廣東話。」聽到他突然這麼說。
「是嗎?您想聽我說廣東話嗎,是因為我廣東話說的好是不是?」真誠問到。
「嗯,因為你的普通話,其實也一般。」他下著判斷。
佟聞漓被他幾次三番惹了,出刀叉從他面前惡狠狠地走一塊牛排,「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好好說。」
面前的人不由地笑了,得,小狗狗也是會炸的。
他於是微微上前俯,半個子占在不大的兩人桌上,五靠近,眉眼含笑,鮮有明暗變化的眼裡映著跳躍的燭火,手背支著頭,靠近,一字一句地說:「我認錯,阿漓說普通話很好聽,說起廣東話來,更好聽。」
他這聲阿漓尾音上揚,聽上去有些親近。
燭火里他無法挑剔的五近在咫尺,頓時覺到臉上發燙,於是立刻把眼神挪走,專心著自己面前的牛排,胡地問著:「那……那、越南語呢……」
「唔?」他鬆散下子,往後靠在椅背上,表示莫能助:「那我也不能昧著良心哄你吧。」
哄~他這是在哄嘛?
什麼況下要哄人呢,是面對一個不懂事的晚輩?比如比自己年紀小很多的小姑娘?還是他自帶的教養和禮貌。
於是又只能扯著話題說,「雖然我越南語說的不好,但我都認得,我也聽得懂,流完全沒有障礙的,而且就是憑藉我的說的奇奇怪怪的越南語,才能引來那麼那麼多的人圍觀。」
「圍觀什麼?」他來了興趣,抿著紅酒問。
「就我要去討錢的那天,我還了好幾個孤兒院的小孩子跟我一起,我說越南語可難聽了,一邊哭一邊說就更難聽了。」
把去佟艷紅家賣慘的故事繪聲繪地講了一邊,中間有些中文表達不好的,手舞足蹈地開始用廣東話說起來。
一說起廣東話,那靈的樣子又出現了,地道的形容詞穿在描述過程中,在他從來安靜的夜裡掀起一片不小的波瀾。
他不由地多喝了幾杯,聽著喋喋不休。
「所以你看,就是因為我說越南語足夠難聽,足夠吵鬧,他們才會注意到我,我頓時就拿著我那兩個臉盆敲得咣咣作響,那氣勢簡直就是一夫當關——」
還沒說完呢,腳下的凳子就被拉過去,輕巧地被他拉到他邊.
「近些。」法餐廳里的鋼琴小提琴此起彼伏,他像是為了更好能聽清在說什麼一樣,把挪到他邊,重複剛剛未講完的話題,「接著說,一夫當關,然後呢?」
他的就出現在目可及之,薄薄的瓣上微微揚起,原先要說的那半句話說的頓時斷斷續續,乾地闔著瓣,「萬、萬夫、莫開……」
「萬夫莫開?」他的手還撐在的椅背上,品著這個詞。從某個角度看來,就像被他摟在他寬廣的懷裡一樣,他支著腦袋,眼裡漾著酒帶來的遲鈍,帶著微醺的笑意,「我可沒見過這麼厲害的孩子。」
沒見過他那樣笑,像只剛剝下人皮後懶散的狐貍,就連打在他側臉上的燈都帶著西貢夜裡的迷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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