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怔須臾，莫輕輕淺笑，道聲「無妨」。

倒是對這個書生有些刮目相看，樣貌俊秀，談笑有禮，謙謙和善。雖說看著靦腆，可卻不會沒章法，還懂得人。

就是……

看眼茶壺，又看他反反覆覆端起放下的茶杯，莫輕輕笑意更深。

茶喝得有點多呀。

「公子可用過飯了？不然我去弄幾道吃食過來？」

「不、不可。」書生慌忙跟著站起，擺手，「初次見面，怎好貿然讓姑娘下廚。」

莫輕輕聽此笑得兩眼一彎。

「公子多慮，您忘了，我是開食肆的，還是個廚娘，這算不得什麼。而且……我還沒吃飯呢。我們邊吃邊聊，如何？」

姑娘笑得粲然，像是團暖落在心頭，書生面上緋紅，反倒沒了方才的慌。回之一笑，點頭輕道了聲「也好」，才好生坐下。

兩人和諧又愉快地一幕，卻被靠窗邊的兩道目，死死盯在了眼裡。

蕭慕雲惡狠狠地嚼著口裡的果子，不大愉快抱怨：「掌柜的要議親，這事你怎麼不早說？」

「我也是昨日才無意得知。」

蘇瑾端著茶淺抿一口，再看那頭神歡愉的男子，眸微沉，只覺得今日這茶沏得一點也不好，又酸又苦。

「瞧著他們聊得倒是好，你看那書生，樂得像個呆子一樣。你說，掌柜的不會真看上人家了吧？」

話音剛落，蕭慕雲便覺對面一道不善的目刺來。愣了愣，心裡那團煩躁的火氣也跟著竄起。

「你瞪我有何用？又不是看上我，還不如快想法子……」話說一半，卻見蘇瑾突地起，他趕忙也跟上，「你過去幹什麼？」

書生這邊還念著方才的笑，冷不丁，兩道修長的影就立在了跟前，迷茫抬頭。

「二位是？」

蕭、蘇二人相視一眼，不問便顧自坐下。

*

鍋里的老鴨湯已燉足一個多時辰，噗嚕嚕作著響，往外出濃濃的鴨香。隔了鍋蓋聞上一口，莫輕輕的肚子都咕咕起來。

下饞意，系起襻膊洗淨手，端出早早就備好的餛飩皮和餡料。

昨日剛與陸文嫣提到薺菜，便有些饞，於是今早水未乾，就特意趕去挖了小半籮筐。新鮮生的薺菜掐去部，洗淨焯水瀝乾，剁碎混著沫拌餡，用來做餛飩，那是又香又解膩。

胖乎大個兒的餛飩在滾水中浮起後，撈上來，再投湯濃鮮的老鴨湯里，吸足了湯，最後燙上兩小青菜，吃起來別提有多滿足。

自己吃倒也罷了，既然還得招待客人，莫輕輕便連擺盤也沒含糊。

瓷白食盤裡細篩過抹茶，鋪上薄薄一層，猶似漫地新生的春意，再擺上這碗老鴨餛飩煲，一起端出，好看又好吃。

滿意地回到外堂時，不知為何，卻不見書生的蹤影，反倒是蘇、蕭二人坐在那桌。

看看四周，納悶問：「趙公子呢？」

「他啊。」蕭慕雲鼻子，飄忽開視線，「那公子說家裡有事，就先走了。」

莫輕輕又再看蘇瑾。

視線剛相撞，蘇瑾便心虛地吞咽一口，不打自招，「我氣走了。」

「……」

可能是他承認得太過直白，莫輕輕又氣又好笑，半晌，才從牙裡氣洶洶出一句：「公子你好手段。」

說罷，端著吃食便往回走。

蕭慕雲趕忙喊：「掌柜的，吃食可以留下的。」

「做夢！」

一撇，蕭慕雲無奈向對面，「你傻吧？都生氣了。」

蘇瑾悻悻端起茶，眸里飛過一不易察覺地慌。

「總好過嫁給別人。」

第67章

月明如水, 淌過夜幕，溫地瀉下，慢慢牽長地上那道嫻靜疏淡的剪影。須臾間, 蘇瑾竟錯覺那人在朝自己靠近，不過咫尺, 仿佛手便可及。

再一細看。

可又恍惚發現，與之還隔了什麼。

究竟隔了什麼, 蘇瑾卻苦思良久也不得解，最後只能無奈一笑。

原來, 影子竟也同主人一般，若即若離，讓他放不下，又不得。

「爺, 您何不多追幾步, 過去和莫姑娘一起走？」

一道問話聲擾他的思緒。

蘇彥看著獨自走在前頭的姑娘，不解道：「反正莫姑娘早就知道您跟在後面送。」

「尚在生我的氣，去了也只會惹心煩。」

「爺可真喜歡莫姑娘, 屬下還是第一次見您這麼小心翼翼待誰的。」蘇彥笑著慨。

只是倏地再想起白日的事, 又忍不住抱起不平, 「不過屬下覺得，莫姑娘對您可一點也不好。明明爺對莫姑娘最好，可卻區別以待。」

「區別？是何意？」

「爺您沒發現嗎？莫姑娘就只衝您置氣。您看今日, 明明人是您和蕭公子一起氣走的, 可莫姑娘最後也只生您一個人的氣，對蕭公子還是和往常無異。屬下看, 就是對您抱有見。平日對誰都那樣和善, 就只有和您在一起, 才不耍姑娘子。」

句句抱怨落耳，蘇瑾聽得仔細，驀然步子一頓。

「當真？待我與旁人不同？」

「當然是真的，屬下在旁可看得清清楚楚！」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竟從不曾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