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馬六手裏的練氣丹，有兩顆已經發黴變質，張武整個人都是懵的。

    即便他再聰明，心眼再多，也完全沒料到六叔兇猛如斯。

    張武記得很早的時候，在鐵柱酒樓，便提醒過六叔，要注意皇室的練氣丹，吃多了沒好。

    那時候六叔還一副不由己的樣子，皇帝賞的東西，不能不吃，演得簡直像是要忠報國。

    況且鎮司很危險，練氣丹可以增加功力，保命要。

    此刻拿出一把練氣丹，著實讓張武腦子有些不夠用。

    “不吃練氣丹，六叔你這些年吃的是什麽，我看你功力確實增長不。”

    “自然是林的獨家藥大還丹，不僅可以療治一切外傷，還可增加三年功力。”

    馬六笑著解釋道：

    “在你天牢當獄卒之前，叔我便已在牢裏待了好些年，刑死的武道高手沒有一千也有五百，似你從呼圖龍手裏要到洗髓經方的奇遇，叔我也有不。”

    頓了頓，馬六負手說道：

    “當然，這大還丹也同樣出自你那便宜師父呼圖龍，獄要換囚服，他這種林超一流高手兜裏的東西，六叔我豈能不掏？”

    “……”

    張武麵孔搐，當獄卒那些年，自己也沒掏犯人兜裏的東西。

    馬六接著說道：

    “其實我也不是沒吃過練氣丹，隆慶帝賞你的那兩顆，六叔我全吃了。”

    “這……”

    張武臉皮一陣發燙。

    當年自己很不厚道，明明懷疑這練氣丹有問題，還給六叔吃了。

    似乎看出了他心裏的疚，馬六展開手勸道：

    “小武你不必自責，即便不吃你那兩顆，我也得從手裏挑兩顆吃掉，隆慶帝沒那麽好糊弄，景皓帝更不是好相與的，騙他們不容易。”

    馬六歎息說道：

    “忠誠這種東西，發乎於心，很難演得出來，不吃這練氣丹，細微之容易破綻，皇帝要你去死，隻要稍微半點猶豫，立即便會引起懷疑。”

    張武點頭表示讚同。

    就好似自己每次轉換份，都要念幾次“我是麻五”，“我是勞九”，以免人家喊你真名，下意識應了，暴自己。

    人心很難改變，生活習氣也難扭轉，當皇帝的全是智慧近妖之輩，整日與大臣虛與委蛇，勾心鬥角，你演沒演，是不是真心，人家很容易分辨。

    想了想，張武問道：

    “那六叔你又是怎麽瞞過蕭家老祖的？”

    “我從未見過他，也沒有進過甘泉宮，不需要瞞。”

    馬六搖頭說道：

    “至於大皇子蕭景翊，我第一次見他時已是超一流，差距不大，而且你六叔我也藏了一些實力。”

    “……隻是一些？”

    張武滿臉不信。

    馬六灑說道：

    “好吧，不瞞你了，其實你還沒進天牢之前，六叔我便已是超一流，天牢裏的奇遇難以想象，你能弄到洗髓經方，六叔我自然也會挖墳、奪寶、搶籍。”

    “……”張武。

    六叔你真他娘的六死了！

    本以為我張武便是天底下獨一無二的天之驕子，呼圖龍在牢裏，別人打不出洗髓經方，隻有我能，如今再看，隻怕是六叔故意將打寶的機會留給了你。

    否則憑他的心機，收拾呼圖龍很難嗎？

    你這才穿越的小屁孩，都能把方套出來，難道馬六的手段比你差？

    想到這些，張武心裏突然升起一種荒謬之，仿佛自己的人生，在被一隻看得見的黑手惡意縱。

    盡管，這個人是六叔……

    可張武心裏還是有些難。

    自己努力長起來，與別人安排你長起來，完全是兩個概念。

    對自信心的打擊無法估量。

    甚至會讓你道心不穩，懷疑人生。

    張武不敢相信的問道：

    “六叔，別告訴我，大禹步也是你故意留給我的？”

    馬六秒懂，笑著搖頭說：

    “那是你自己的奇遇，還要多虧你這大禹步，六叔我才能修超一流巔峰。”

    “隻是超一流巔峰嗎？”

    張武呢喃著，暗暗發心靈應，神搏擊時空，查探起六叔的心況。

    這樣做，刨問底，把人藏實力挖盡，很失分寸，很壞。

    但此刻的六叔實在太神，仿佛渾都籠罩著一層迷霧，讓人忍不住想要探究他的。

    半晌之後，張武麵晴不定。

    六叔沒有說謊。

    他確實隻是超一流巔峰。

    而且由於這些年的戰鬥和廝殺，長期勞碌，不懂養生，他暗傷很多，以至於完全無踏大宗師之境。

    人的潛力有限，世上沒有完的人，六叔在場，在江湖，都走到了極限，他的天賦不在修煉上，能修超一流巔峰，純粹靠神功，靠丹藥，靠機緣就的。

    隻憑他自的天賦，一流巔峰便算走到頭了。

    按照張武的估計，即便有自己幫助六叔調理，修複暗傷，再給他吃武靈丹，他最多也隻能再活十五年。

    屆時就算是無上宗師出手，也不可能把六叔從閻王手裏拉回來。

    越是修煉天人之道，張武越是懂得，人的命，天注定，氣數一盡，神仙難逆。

    六叔這輩子也是殺人無數，手上沾滿鮮，這些都是損壽命的。

    殺人見會讓你夜不能寐，休息不好，支神，長期以往自然短命。

    除非你完全不把人命當回事，反而把殺人當作樂趣，毫沒有心理負擔，心境強大到這般程度，那你也算得道仙了。

    可是，張武做不到，豪仗義的馬六更做不到。

    他再參與朝政事務，再當這個鎮司指揮使，整日耗費力，不懂修養，死得會非常快。

    見張武沉默不言，馬六詢問道：

    “走得好好的，怎麽不說話了？”

    這一路上，他已把手裏的練氣丹，全部握末，隨著夜風撒落，飄散而去。

    “六叔，你跟我個底，你究竟是怎麽想的？”

    張武苦悶問道：

    “既然你也是吃過練氣丹的，對蕭氏皇族應該有不好，怎麽會想到領旨當這個鎮國公，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馬六歎息問道：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自然是真話。”

    馬六頷首，緩緩說道：

    “叔想奪了他大坤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