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喜娘掐著新娘的脖頸,一邊說話一邊手上用力。
不是在空口威脅人,看這用勁的程度,顯然是當真在下狠手!
新娘被掐得眼瞼上翻,嚨裡發出了極細的嗚咽聲。
對面山高,那個二當家再也不能忍,他一揮左手的刀,低喝一聲,便似利箭疾衝,驟然起,猛地就向那山下奔去。
“二當家的了,快,兄弟們跟上!”
“走咯,搶新娘咯!”
“搶回寨子裡,給咱們二當家的做寨夫人!”
後方,一群穿得破破爛爛,手拿各種奇怪武的人頓時就哄鬧著,跟在後頭一起往下衝。
山上的人衝勢極快,尤其是那走在最前頭的二當家。
他居然也有一輕功,雖不及程靈輕提縱,違反理定律那般神奇,卻也能一蹦數尺高,一躍五六丈遠。
不過數個眨眼睛,他就從山上衝了下來。
而這個時候,喜娘掐著新娘,一轉頭與眼睛通紅的二當家對視了個正著。
“風片子你下山了,你居然下山了”喜娘尖一聲,這一瞬間的臉變化極為彩。
程靈站在山坡上,本來都要出手救走新娘了,結果眼看此番變故,的作便停了停。
無法形容喜娘此刻的臉變化,的表太複雜了,程靈一看便猜,這其中必定大有故事。
但是,一個是懷武功,看起來好似山匪頭子的年輕人,另一個……
這喜娘雖然穿了件半新的紅布裳,頭上也戴了紅花,看起來像是刻意打扮了,但很明顯,的年紀起碼三十往上了。
的黑黃,形矮壯,出來的一雙手上布滿了繭。
這是典型的農婦模樣,不是說所有的農婦都會生得糙,實在是過了生活的磋磨,農活的艱辛,如此人到中年,還能保持秀的,又有幾個呢
所以說,是不是農夫農婦,其實看一看和手腳,再看一看氣質和狀態,一般就能簡單分辨出來了。
那麽,這一個中年農婦,一個土匪頭子,這樣的兩個人之間,能有什麽故事呢
很快,程靈就知道了,有故事的原來並不是喜娘與二當家,而是新娘與二當家。
山西頭,二當家帶著群匪衝下來的時候,寧循與楊林剛好將迎親隊伍中的大部分人都放倒了。
他們倒也沒有下狠手,而是辨認著位,專挑那些能夠致人筋骨麻無力的部位去擊打,打得迎親隊伍中的人一個個砰砰倒地。
二當家沒有理會這些,他左手揮刀,像是一陣狹長的風驟然吹過,便直指喜娘頭顱要害。
那刀太雪亮了,喜娘只是一個普通農婦,縱然脾氣暴烈,格外狠辣些,也不敢拿自己的腦袋去挨刀。
大一聲,放開了掐在新娘脖子上的手,整個人同時往後倒去。
刀風劃過,卻在此時割開了綁在新娘頰邊的麻繩。
刷刷刷,刀風往下,新娘上的繩子也齊齊崩裂了開來。
新娘獲得自由,做的第一件事卻居然是轉撲到旁邊倒下的喜娘邊,而後哀聲道:“風哥,不要殺我伯娘。”
一邊去扶那喜娘,喜娘反倒手拍打的手臂,怒聲說:“誰要你求他誰許你求他”
這幅怪脾氣,惹得新娘淚水漣漣,只能又喚了一聲:“伯娘。”
喜娘自己爬起來,怒視二當家,又看向新娘說:“你心裡頭要是還認我這個伯娘,就立刻跟風片子說清楚,你今天要嫁人了。你嫁你的人,與他毫不相乾,帶著人快滾!”
新娘便咬著,又轉頭去看二當家。
這新娘子生得頗有幾分樸素的秀麗,一雙眼睛盈滿淚時,真是如同春水碎金般,即便不言語,又仿佛蘊含了千言萬語。
二當家臉沉,問:“雲娘,你真要嫁到山那邊去嫁給一個傻子”
雲娘沉默不語,但面掙扎之。
可抵不住後的喜娘厲聲催促:“雲娘,你要想清楚,你的爹娘是怎麽死的!你真要爛心腸,跟這黑蟲寨的山匪走,那從今往後,咱們戚山村,就當沒你這個人……”
雲娘形微,於是張口:……
數度張口,卻是說不出話來。
另一邊的坡上,房郎中走到了程靈邊,悄聲與說起了話:“哎,程主簿,你是好,遇到這種案子,你要怎麽斷”
是的,房郎中知道程靈的真實份。
在曉山村的時候,房郎中就參與過孫裡正院子裡的小會,那時候程靈就在孫裡正面前表過自己的職令牌。
後來程靈在村子裡仍然以商人的份與大部分村民相,房郎中就也當是個商人般。
此番在這山林間,程靈倒還是第一次被人直接做“程主簿”。
還別說,覺有點新鮮。
程靈便也低聲道:“這個案子,說實話,有點難斷。老先生,主簿不管刑律,此事不在我職權范圍啊。”
房郎中:……
他抬眼瞪程靈,像是料想不到居然會有如此“無恥”的作答。
“那這個事兒……你就不管了”房郎中用難以置信的語氣道。
程靈搖搖頭,以沉默而作應對。
說實話,說的就是實話。
下鄉下鄉, 結果卻到這種事,這確實有點超出程靈的應對認知了。
骨子裡其實還包含著一點現代人的人文主義思想,從心深來說,當然認為:包辦婚姻是糟粕,婚姻自主大於一切。
但是聽聽喜娘與新娘的對話,又可知,這新娘與的郎二當家之間,約還隔著生死大仇呢。
這種“上仇家”的戲碼,又涉及到天理人倫,那就不是簡單一個“婚姻自由”可以論斷的了。
所以,與其問程靈該怎麽“斷案”,倒不如看看人家當事人自己會怎麽選擇吧。
山道上,數度張口都說不出話的新娘終於發出聲音:“我……風哥,你、你走……”
話音未落,二當家忽然一手,一把捉住雲娘的手臂,另一手捂在上,而後攔腰將抱起,轉大步一躍。
這才是真的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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