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蟲寨的建立時間其實並不算很長,程靈問了一,就知道,黑蟲寨是十年前建立的。
建寨的人被村子裡的村民們稱作“黑石”,黑石也姓戚,戚山村的人大部分都姓戚。戚、張、王,這是戚山村的三大姓。
戚黑石年喪父,長到七八歲的時候又喪了母,好在村裡人大多是同宗同族,於是他靠著自己攢勁求存,再加上村中長輩偶爾接濟,磕磕絆絆的,倒也長大了。
到十五六歲的時候,戚黑石已經有了一把好力氣。
但他天生不喜歡乾農活,種地總是種得七八糟,偏偏就喜歡往山上跑,漸漸地,村子裡就有了一些關於他的不好的流言傳出。
王三花如此罵道:“一個腳底流膿的壞貨,打小咱們村裡也不虧待他,他那些叔伯有口吃的,總也給他喝口湯,他倒好,十五六歲的人了,地不好好種,就喜歡東家,西家,手腳不乾淨!”
風一刀聽得臉上火辣辣,憋著氣辯解:“我們大當家從不盜,都說了是你們誤會……”
可是王三花並不聽話這等無力的解釋,反而撇道:“你一個後來的,聽他哄,當然說他沒。他現在拉了個寨子,排場起來了,以前做過的事就不認帳了。當誰還不知道誰呢,我呸!”
風一刀又怎麽可能說得過王三花一時憋屈之極,沒奈何只能將臉偏到一邊,閉目運氣。
不過程靈並不僅僅只聽王三花一面之詞,由得他們吵,等他們吵完了再多番問話。總之是從所有人的言語中綜合分析,提煉信息。
戚黑石長到十五六歲的時候,一心就想外出闖。
他無父無母,同宗同族的叔伯們雖然是他長輩,卻也管不住他,於是就在十五年前的某個夜裡,戚黑石悄無聲息,獨自一人離開了戚山村。
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去了哪裡,甚至還有許多村裡人斷定他是死在了外面,直到五年後,他突然又回來了。
回來後的戚黑石自稱在外頭學到了真本事,有了一好武藝。
他也確實是有了一好武藝,一雙掌打出,當著鄉親們的面,甚至可以開碑裂石!
這等功夫著實駭人,一時間,重新歸來的戚黑石在戚山村獲得了前所未有的高聲。
戚黑石又不僅僅是自己有本事,他還願意將自己的本事教給村裡人,並帶著村裡人上山打獵,獲取食,改變生活。
如此一段時間過去,在戚黑石的帶領下,整個戚山村的日子都格外好過了起來。
壯勞力們也不種田了,每日裡熱火朝天地,就隻管跟隨戚黑石上山,再扛了獵下山。
村裡到飄起了香,大家都覺得這日子比起從前格外有了盼頭。
一切都在向著看似好的方向發展,這樣的日子要是能夠持續,那真是不知道要有多好呢。
只可惜好景不長,一名轎夫回憶說:“那天夜裡,先是聽到了狼嚎聲,我還疑心自己聽錯了,又過一會兒,像是有蛇在嘶嘶嘶的,再過一會兒,就聽見轟隆隆,好似地啦……”
他臉上帶著條半寸長的疤,說話時語氣帶著一種像是離現實般的空渺。
但他的語言描述又帶著一質樸的生,隨著他的話語展開,旁聽之人都不由得生出悚然之。
“什麽地”王三花說,“那是野下山咯,狼群打頭,野豬在後,還有蛇……嘶嘶嘶,嘶嘶嘶,爬得滿村都是,呵呵呵……”
說著說著,居然就笑了起來。
只是這笑聲非常古怪,說是笑,又像是在哭。尾音尖銳,一波三折,
拖著長長的調子,雲娘站在旁邊,忽然就著子抖了一下。這一天,是所有戚山村人心裡的傷。
太難過了,那真是不能提,不能想,每提一次,大夥兒就要痛苦一次,對戚黑石的恨意也就要更深一分。
王三花繼續說:“我就聽見哭,遠遠地,也不知道是誰家先死人了。我大兒推著我往後院井裡藏,我不藏,我怎麽能藏呢可我就是藏了……”
“嗚嗚嗚!”
說到這裡,王三花終於不再是怪笑了,嚎啕出了聲。
捶頓足地,大哭著,大喊著:“我為什麽要藏啊我當時都嚇傻了,我就抱著我家草兒,真的藏到了井裡頭!天打雷劈啊,都是他戚黑石作孽,帶著人沒完沒了地上山,怒了山神爺爺……”
是的,群下山,攻擊了戚山村的人。
那一夜的結果無疑非常慘烈,死了很多很多人,尤其是以壯勞力為主。
王三花的長子也死在了那一次的劫難中,同時在那一夜死亡的還有雲娘的父母。
後來那些野究竟是怎麽被殺退的,在場的這些人其實都有些說不明白了,大家都沉浸在回憶的悲痛中。
倒是黑蟲寨的山匪那邊,老鱉嘟囔了一句:“我們大當家也不好過,他為了擊退野,強行支功力,傷了經脈和髒腑,到現在都還沒能痊愈呢。”
什麽功力,什麽經脈的……這些東西,村民們都不怎麽懂。
但戚黑石上有傷,這個大家還是都能聽懂的。
王三花就又“呸”一聲:“他活該!要不是他沒個節製,整日裡帶人上山打獵,怒了山神,會招來那些畜生報復畜生下山,村裡死了那麽多人,他戚黑石怎麽不死”
老鱉辯解說:“大當家心裡的難過,不比村子裡任何一人……”
王三花說:“他難過他為什麽不去死”
“……”
總之不管誰說什麽,王三花都是那一句:戚黑石怎麽不死
無去恨,恨不了“山神”,也不敢再招惹山裡的畜生,只能一遍遍咒罵:戚黑石怎麽不死。
王三花一抹眼淚,又問雲娘:“十年前你也有五六歲了,你是怎麽活下來的,你爹娘是怎麽死的,你不會忘了吧”
雲娘咬著,同樣淚流滿面。
王三花再次發出靈魂一問:“就這樣,你還要跟風一刀走嗎”
這句話說出來,簡直就像是一個無解的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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