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線天照進屋，小丫鬟們輕輕的私語聲將白荷從睡夢中拉了出來。

緩緩睜開眼睛，只覺得眼眶酸無比，好像睡了一百年那麼長，周都泛著一種酸的疼痛。

輕輕試著了手指，卻發現右手被人抓著，這才發現床邊有人在趴著睡覺。

垂眸，看到一顆十分悉的腦袋。

是韓擎。

他睡得很沉，似乎沒有覺到指尖的微。一旁的杏兒卻發現白荷睜開了眼睛，驚喜地“呀”了一聲。

“大小姐醒了！快去告訴太醫……”

杏兒將一旁的小丫鬟推出去，自已走上前去，眼圈又紅又腫，聲音也帶了哭腔：“小姐，你可算醒了……”

韓擎被吵得了，有些茫然的抬起頭，側過臉看了一眼。

四目相對，白荷眼神微微一滯。韓擎垂眸看：“我在呢。”

白荷眼眶一紅，想說話，張了張口卻覺得嚨十分乾，未等說出話，一旁杏兒已經搶著道：“大小姐生了一對金玉呢，小爺和小小姐都好好的，奴婢這就抱過來給大小姐看看。”

白荷眉頭仍舊蹙著，待杏兒走了，屋只剩兩人，才終於聲音沙啞地開口：“……你怎麼了？”

韓擎手著的手，將的手放在臉側：“我很好。”

白荷忽然搖搖頭：“不對……不對，你的眼睛怎麼了？”

韓擎怔了一下，結微微滾，沒說出話來。

他的眼睛看起來沒什麼不同，既沒有可怖的傷口，也沒有徹底失去澤。只有他自已知道，有一隻眼睛已經看不見了。

他回家已經三天多了，沒人提起過這件事，連韓家老夫人也沒有看出什麼異常。

只有白荷，醒來的一瞬間，便道出他的不同尋常。

韓擎低頭親親的額頭：“只是傷了些，看東西有些不清楚，過一陣子就好了。”

白荷蹙著眉：“當真？”

韓擎一笑：“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兩個白白胖胖的小糰子被兩個母抱了進來，韓母聽聞白荷醒了，也匆匆跟著趕過來，屋裡丫鬟婆子媽，皆是一臉喜。只有白荷臉上帶著一點淡淡的憂愁。

“恭喜夫人，夫人快看看小爺，小小姐！”

孩子被抱到白荷面前，白荷被扶著直起子，手小心翼翼地接過一個孩子。

韓母看著這樣的場景，頓時眼眶紅了起來，拿著手帕抹淚道：“荷這一次，真是九死一生，你可知你昏過去了三天三夜？可將我們這些人全都嚇死了……”

白荷輕輕拍著手裡的兒，髮垂到臉上，神溫。

兒的小手在襁褓中抬起來，手要去撈那一縷碎髮，大眼睛裡滿是好奇。

白荷嚨有些乾地道：“……母親擔心了。”

做了好長的一個夢，夢裡跟著一群人騎著馬走在河邊，走了很遠很遠的路。想要下馬，可是怎樣都下不去，跟周圍的人說話，誰也不理，把急得不行。

後來忽然有個騎著驢的老道士停在他們面前，將的馬牽了起來，帶著離開了那些人。

老道士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在最後將一條紅繩系在了手腕上。

夢裡銅鈴鐺叮噹作響。

韓母一哭，這些小丫鬟也跟著哭，一時間屋裡的人哭一團，引得兩個娃娃也哇哇哭起來。

荔兒瞧著這混的場景，只好開口：“老夫人一哭，夫人看著心裡也跟著難，老夫人可莫要再哭了。”

韓母連忙了眼淚：“我不惹你了，你子還弱，一會兒趕快吃些東西，繼續歇著。你們都跟我出去，把我兩個寶貝疙瘩也帶出去，荷好好休息。”

眾人簇擁著兩個娃娃走了出去，只留下韓擎一人仍舊坐在一邊。白荷垂眸，聲音微微發：“陛下你……繼承大統？”

韓擎能活著回來，只有一個結局。

韓擎沉默片刻：“你我依舊沒有什麼不同，我向你發誓，三宮六院，都不會有，此生我只認你一個。”

白荷失笑，沒想到他急著解釋這些，卻也聲道：“我知道，我信你。”

只是心疼，知道這不是韓擎想要的。

韓擎，不是那種權滔天的人。

比起這步步為營的皇城，他更適合自由的塞外，哪怕每天生死一線，他起碼肆意自由。

抬頭：“阿擎，你後悔回京娶我麼？”

韓擎微微蹙眉：“你說呢？”

他輕聲道：“傻姑娘，這事本就與你無關。你說，當初為何有人帶我去山裡習武？為何蕭容煦偏偏要帶我去西北？”

白荷臉慢慢沉下來，看著韓擎，聽他繼續道：“他本，就在一步步培養一張底牌。這十幾年來，朝堂之上，權利今日在白家手上，明天在楚家手上，唯獨不在皇帝手上，他心裡知道，宮裡的那些他的兒子，無非是各個家族選擇的棋子。”

從昏迷中醒過來以後，他發現自已瞎了一隻眼睛，卻把很多事都看清了。

原來從一開始，他就是不由已的，看似有選擇的人生，實際上一開始就人擺佈。

白荷靜靜看著他，忽然道：“當初父親要我嫁給方雁遲，也是皇帝的一步棋而已麼？”

韓擎瞳孔微微了一下，

他低頭看著白荷，他想過皇帝算計自已，卻沒想過白荷也可能是其中的一枚棋子。

他打量著白荷，三年前一襲水紅宮坐在大殿之中，那一明豔的紅多不像自已選擇的。

那一抹紅，在那場宴會中停留在他眼前，他抬頭就能看見。

為何偏偏是他抬頭就能看見的位置？

白荷眼淚忽然掉下來：“我父親在哪裡？我要見他！”

韓擎心臟微微發，握著的手說：“已經派人從荊州接回來，過幾日就到了。”

白荷抬眼，有一雙漂亮的杏眼，眼尾卻拉得比尋常杏眼長一些，眼頭很圓，這一抹圓，讓原本清豔的長相多了幾分矛盾的稚氣，整個人越發顯得楚楚溫。

的確是漂亮得難以複製，又無可挑剔。也許20歲那年，當真是天下所有男人都會為垂眸的片刻心。白清澤看準了這一點，也許當真用了一些激將法，將擺在了一個等待拯救的位置，等一個人敢來破掉荒唐的婚事。

韓擎手將攬在懷裡：“，你不要想。”

白荷搖搖頭：“我害怕，好像一切都是假的，阿擎，我這一輩子，什麼都不是自已選的嗎？”

韓擎看著，忽然道：“從今天開始，你想要什麼，都可以自已選，你自已選。”

他背上無上權利，總要有些好。

起碼他的姑娘，日後再不用有任何顧慮。

韓擎心中忽然猛地了一下，他嚨了，有些不敢相信地說：“……你要離開我麼？這是你想要自已選的麼？”

白荷用力搖搖頭。

“你想去何都好，想做什麼都好，只要你不離開我，哪裡我都陪著你。”認真看著的眼睛：“我跟先帝不一樣，我定不會因為坐上那個位置，就讓自已不由已。”

他眼神定定地看著，輕輕著的頭髮。白荷急促的呼吸緩緩平復下來，眼中忽然多了幾分清明。

拉過他的手：“我會幫你，阿擎，從今天開始，我不會讓你再任人擺佈，更不會讓我們的孩子在日後為任何人的棋子。”

相信自已有這樣的能力，更加相信韓擎也有這樣的力量和決心。

不會再做任何人的籌碼，也不會讓韓擎活得像先帝那般，一輩子謹小慎微，最後連自已的孩子都無法保護。

他，除了陪伴，能給他的幫助，絕不是僅僅做好他的妻子而已。

白荷看著他：“你信我麼？”

韓擎似乎看懂了眼中的千言萬語，眼神堅定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