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靳嶼耗盡全力氣,掛掉電話,著火氣把手機往門上狠狠一砸,發出「嘭」一聲巨響。
然後兩手肘撐著大,埋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哭你媽。
他紅著眼睛,罵了句。
=
他哭了一會兒就站起來,出去給平安倒了狗糧,狗糧似乎很激他在這種緒中還能顧及到它的胃。倒完狗糧,手機又響了,他以為是葉濛,可惜不是。是楊天偉發一條消息問他在幹嘛。
他也不知道在幹嘛。
手機又震了一下,這回是個電話,陌生號碼。
被他直接掛斷。
然而電話又鍥而不捨地響起來了。
李靳嶼吸了口氣,接起來。他這回連嗯都懶得嗯,靜靜等對方張口,如果是推銷的立馬就掛,去你媽的紳士風度。
那邊傳來一道久違的聲音:「靳嶼,我是外公。」
李靳嶼一愣,緩緩僵住,大腦忽然邦邦的轉不。
李家環境複雜,孩孫多,明爭暗鬥不斷。李長津自十年前患重疾,臥床不起,說話也含糊,人都認不全。才顧不上這些七八糟的事。
但李家這麼多孩子裡,李長津偏最喜歡李靳嶼,就連他也看出李凌白的偏心,總也無奈。李長津在時,李凌白倒不敢太造次,誰料,李長津一癱瘓,便同李靳嶼斷絕了關係。
這些,躺在病床上的李長津自然是不知的。然而誰知道,前些日子宣稱病惡化的李長津,這兩日竟是頭腦清醒地能認人了。
這不,剛醒來,聽說自己這心孫子流落在外,立馬二話不說問下落。
一個電話就追到這了。
「苦了,靳嶼。」
李靳嶼對外公的印象還停留在高中,自他上高中,李長津生病後,便沒再見過了。
但李長津算是他這麼多年在李家唯一的溫暖了,李靳嶼上的風度、禮貌、教養,還有鋼琴,都是李長津這個頂級紳士手把手教的。
李長津溫潤地再度開口:「過幾天我派人去接你,你不要隨你媽胡鬧,誰我都可以不認,唯獨你我不能不認。」
第53章
李靳嶼拒絕了李長津。
四月,草長鶯飛,芳菲盡染。
這話挑開之後,葉濛沒再打回過一個電話,連老太太那邊都不曾接到過。李靳嶼也沒給打過電話,但偶爾會有幾條微信,有時候是葉濛主發,有時候李靳嶼主發,對話言簡意賅。
【濛:吃了嗎?】
【LJY:吃了。】
【濛:好。我去忙了。】
【LJY:好。】
或者——
【LJY:睡了嗎?】
【濛:嗯。有事?】
【LJY:沒。】
【濛:晚安。】
這種聊勝於無的對話在過去的一周時間裡發生了數次,彼此都心照不宣,不去提那個敏的話題。那晚的聲嘶力竭和李靳嶼的眼淚也始終沒能打葉濛,只是在靜靜地等,等一個結局,等警察給一個真相——李凌白是否無辜,無論李凌白和李靳嶼的關係有多差,如果真的跟李凌白有關,不可能飾太平,任何事都可以為了李靳嶼不斷推翻自己的底線,唯獨這件事,無法說服自己。
李靳嶼去重新換了份證照片,因為葉濛說那張一寸照看著有點抑沒活氣,那是他十六歲的時候拍的,中間丟過一次補辦後有效期延續到2023年,就一直沒換。他努力出一個笑,攝影師說你還是別笑了。但他發現怎麼拍都沒活氣,一樣死氣沉沉。
後來無意間在家中看到了結婚證上的照片,笑得很張揚肆意,旁邊的葉濛溫寵溺。
那天葉濛的話仿佛又在耳邊響起——「你就是我眼裡的小朋友啊,特別想疼你的那種。」
李靳嶼低頭看了眼日期,不過也就上個月的事,卻恍如隔世。
時間的長河裡,他們好像虛無縹緲的沙礫,很快便淹沒在蕓蕓眾生之中,山海依舊,風雨不驚。有人喜結新歡,有人拋卻舊,有人終於在茫茫人海中舉杯相逢,有人鶴背風吹萬里,也有人放下屠刀立地佛。這世界每一天都在變化著,除了他。
這一場等待太漫長,李靳嶼最終沒了耐心。
四月中旬的時候他給葉濛發了一張離婚協議書。
葉濛沒回。
四月下旬,他從醫院出來,又給葉濛發了一張病危通知書。也沒能給回來。
因為葉濛一眼看破,【濛:我二姑的字我還是能認出來。】
【LJY:我想見你。】
葉濛沒再回。
四月中,楊天偉從北京回來過一次,李靳嶼給自己一整天關在屋子裡,連燈都不開,楊天偉有他們家鑰匙,一進屋看烏漆嘛黑,還以為家裡也沒人。一屁朝著沙發坐下去,下一秒,立馬尖著彈起來,嚇得面如土灰:「臥槽!什麼玩意兒?」
男人窩在沙發上,一條打直,一條曲著,胳膊肘掛在眼睛上擋著,聲音低沉萎靡,「幹嘛?」
他嗓子沙啞的顆粒幾乎可以用顆顆分明來形容。
楊天偉知道他嗓子本來就不好,這會兒聽見倒也心頭一震,狐疑道:「不是聽說你最近考公務員嗎?怎麼又把嗓子搞這樣?」
李靳嶼睡不下去。坐起來,傾撈過矮幾上的煙盒,晃了晃,空的,他隨手給癟隔空拋進垃圾桶里,頹靡地往後一靠,頭仰著,繼續拿胳膊擋著眼睛,問楊天偉:「有煙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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