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北淵鐵(五)
「嗯,初步設定。哎哎,柳柴嵇,你站開一些,別踩著我寫的計算公式了。」鄭曲尺揮了揮手。
柳柴嵇低頭一看,只見砂泥地上挨挨著一排排奇特字元,他一驚,連忙退開,但下一秒他又滯僵住了——這前、后、左、右全都是這種詭異符號,也不知道這些代表著什麼。
「我能站哪啊?」他撓了下腦袋。
鄭曲尺掃過一眼:「走有草的地方。」
「哦,好。」柳柴嵇小心的挪著腳尖,餘不經意掃到地上勾畫的一幅圖,乍一眼他沒看出來是什麼,但定睛再一看,他視線一下瞥向鄭曲尺手上正在開榫卯的木頭。
它如今還有一半原來的形狀,可以推測它本該是哪一部分被拆卸下來的,另一半則是被用一種黑的線筆畫出需要加工改造……在木頭上又添了一筆,便將黑筆在發間,開始踩木開始手鋸拉割。
「對不起,我、我不小心踩壞了你畫的圖,你是不是還得重新再畫啊?」
剛才他走過來沒注意,腳下早蹭糊了一塊,一開始他以為這只是一些鬼畫符,沒什麼用。
但方才他看明白了其中一改造前後圖紙,他才恍然明白,這本不是什麼「鬼畫符」,而是匠人們費時費力設計出來的心。
鄭曲尺頭也沒抬:「不用,我畫的東西我都記得,只是懶得回想,直觀看一眼對照更方便。」
「這、這麼多,你都記下了?」柳柴嵇驚了。
「啪噠」一截木頭被鋸斷掉在地上,鄭曲尺側偏過頭看了看它的斷口平整,順便回他:「我是干這行的,這又是自己設計出來的,能記住有什麼奇怪?」
不,很奇怪,柳柴嵇又不是三歲小孩,說得輕描淡寫、稀疏平常,他就能當真了,他一個堂堂國公府爺,邊從來不缺乏際那些天縱之姿,可沒哪一個人能像這麼……這麼悶聲干大事的。
「這、這圖是要改裝的圖稿吧,那、那這些古怪的符號,這一大串又一大串,看起來十分深奧的……是什麼?」
他就像一個井底之蛙剛爬上井沿,走路、問話都充滿了好奇與忐忑,他總覺得上莫名有些發熱了,手心不自覺發汗,就好像有一個他從未想象過的新世界即將在他眼前被打開……
鄭曲尺,將軍夫人,好像真的有些東西啊。
不對,不應該說得這麼輕飄飄,如今給他的覺,是一種厚重而淵深、充滿了深度涵,這跟擺在他眼前有兩條路似的,一條是未知的選擇,一條卻變了。
不再是他心目中的一個借勢跳板,而是一個「遠方」,一個看清楚了彼此間的距離,需要努力朝前奔跑才能夠去及的地方。
鄭曲尺並不知道柳柴嵇腦子裡已經構建出了一副獨屬於他自己理解的顛覆世界,他這邊正洶湧澎湃,準備拜見高人時,這邊卻風平浪靜,持重穩定。
「你不學工程機械,也不懂土力學,這些東西你都不必懂,總之,等我將它重新改裝好了,我們就來一塊試一發先。」
一聽將自己算一個人頭,打算一起來試新機械,柳柴嵇一下就拋開了疑好奇,兩眼冒道:「還需要等多久?這個你說的什麼裝置,是要放在哪裡啊?」
他雖然不懂機械,但他喜歡當兵、當將軍打仗,自然也會喜歡各種殺傷械,就跟現代男孩子從小就喜歡槍炮一樣,這源於男人的里流淌著祖輩生存方式攜帶的狩獵基因。
還是那句話,鄭曲尺看柳柴嵇就跟看待一個熊孩子似的,對待這種喋喋不休的孩子,不滿足他的好奇心,他就會上跳下躥攪得不得安生。
「你自己在地上找答案,那邊。」
柳柴嵇據抬下作的指引,看到地上畫著一臺南陳國的投石……乖乖,畫的可真像,這麼糙的環境下,能他這種文藝不通的人,一眼就認出它是南陳國的投石,也著實不容易了。
這從側面也反映,畫得十分寫實形象。
「看旁邊。」
「哦哦,好。」
柳柴嵇趕應聲,然後朝旁邊看去,他擰眉認真,抿嚴肅,良久,他神愈發沉重:「……」
鄭曲尺無語翻了一個白眼:「看不懂就問啊。」
柳柴嵇聞言,一下就破功了,他癟下,可可憐憐道:「我怕你罵我蠢……」
鄭曲尺有時候的確會對他有些嫌棄,但不是嫌棄他蠢,而是嫌棄他煩人。
一有空就懶跑到這邊來問東問西,連斥候的工作都搶著來干,後來想著,他既然這麼閑,乾脆留下來幫盡其用好了。
「你現在看到的那個也是投石機,不過它是南陳國投石機被分散了,它只剩下一個臺車,上面的木架跟炮軸、木桿與皮袋都被我給拆卸了。」
看是沒看懂,但聽卻聽懂了,柳柴嵇舉一反三道:「所以,你現在改裝的這些東西就是裝在南陳國投石機的臺車上的?」
「沒錯,咱們的投石機只有個臺架,只能搬抬,本沒辦法推,且原始……算了算了,不跟你講這些,總之,原來的木架與炮軸我只是小幅度的進行改造,主要在木桿與皮袋上進行加工與換置,我將木桿進行挖鑿置石彈,原先若靠人力作,裝彈緩慢,一炮一個,可現在如果裝了我這個自裝彈后,一發接一發,可以連貫一次五發。」
鄭曲尺一口氣說完后,柳柴嵇慢慢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像做夢一樣道:「前面沒咋聽懂,但後面聽起來,的確厲害的。」
「果然隔行如隔山啊,聽不懂也不要,但做好了,你想不想上手試一試?」鄭曲尺挑眉問他。
這題他懂,柳柴嵇想都沒想,激手道:「要,要試。」
「那從現在開始你就閉上,抓時間來幫我幹活。」
見一個人忙得幾乎分乏,柳柴嵇遲疑道:「要不要我再去找些人來……」
「不用了,人多手雜,而且全都是外行,而我只有一雙眼睛一張,也教導不過來這麼多人。」鄭曲尺果斷拒絕了。
聽到這麼說,柳柴嵇反倒鬆了一口氣,暗自竊喜,這種心類似於——為什麼別人都不選,非要留下他,還不是因為他不可取代,他在鄭副眼裡絕對是最特對的、最能幹的。
「好好,不找別人,你儘管指使我,我力氣大,手腳靈活,從小到大,書我是讀得最差的,可論起力氣活,在盛京就沒有哪一家男兒有我厲害!」柳柴嵇喜滋滋道。
鄭曲尺聽完之後,只覺得這孩子連誇自己,都著一種尾快要翹上天的得瑟勁兒。
——
鄭曲尺這頭正在埋頭苦幹,而元星洲那頭也剛拿到首勝。
宏勝國的營地乏善可陳,一眼到底,他們並沒有浪費什麼時間來築建防哨與壁壘,只簡單以木柵攔了一圈,林地附近腳印集疊,這說明他們的防線主要以人員巡邏、清障、查防為主。
正因為他們的營地防線過於依賴於人,一旦哨兵與巡查兵被引開,或者被消滅掉了,營地的士兵便如同了眼、缺了耳,既看不見,也聽不到,最易遭到襲。
元星洲在宏勝國地界附近埋伏了一日一夜,徹底清了對方崗哨的換班時辰、位置與接頭暗號后,便施展了餌,逐個擊破,最後換上敵方軍甲頭盔偽裝巡邏兵,直搗黃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暴宏勝國營地。
宏勝國只有副鎮守,沈堂中早已離開,是以當敵襲來得如此迅猛兇悍,他一時也手忙腳起來。
不過宏勝軍並非一群烏黑之眾,在反應過來之後,也是能夠在極短的時間來集結一支訓練有素的悍獅隊伍進行反擊。
當宏勝國的副知道,襲者乃鄴軍時,從一開始的驚疑、錯愕到後來的荒謬可笑。
鄴國?
太荒唐了吧?鄴國的軍隊不瑟瑟發抖的在鄴營就算了,竟還有膽子敢跑來他們宏勝國的地盤撒野?
這一刻,在宏勝國軍隊的心理活中,除了覺得鄴軍是在自取滅亡之外,還有就是在自取其辱。
然而,他們估錯了一件事,那就是鄴軍與元星洲的鄴軍,並不是一樣的。
他們兩者之間聽起來好像只差一個前綴,可實際上真正對戰起來,宏勝軍才會到,這是完全不一樣的。
鄴軍何時有這般氣吞萬里如虎的氣勢?一上手,宏勝軍的自信盡數被摧毀,傲慢也被一寸寸碾碎,他們節節敗退,直至徹底輸了,也始終不明白,他們究竟為什麼會輸給鄴軍。
戰後,元星洲命令原地休整,底下人則開始轉送傷員,置俘虜,清點人數彙報損失等,更重要的是進行資統計,算這一次繳獲敵軍各項資多,以充營庫,壯大隊伍。
元星洲來到宏勝國的主軍大帳,他摘下一張染的面隨手丟在地上,手上一雙白蠶手套也沾染上跡,他一併下,坐在帳中統帥椅上,翻看著沈堂中案幾上還未收拾的幾份文書。
「統帥,從宏勝國的副上搜到了蒼玄令。」
中尉王飛塵,衛尉趙德宇還有龐閩,一道進了主軍大帳,並面激之將一塊令牌奉上。
元星洲神閑氣定將手中文書閱完后擱至一旁,隨手接過這一枚屬於宏勝國的蒼玄令,同時問道:「夫人那邊傳訊來了沒有?」
「統帥放心,鄭副將鄴營守得很好,沈堂中跟沐金全都敗在了夫人手上。」王飛塵臉上出了真切的笑容來。
可元星洲卻神不虞:「他們只怕嚇著了。」
啥?
王飛塵與龐閩他們聽完一頭懵,他們怎麼覺著世子殿下這話說反了,不應該是沈堂中跟沐金他們被夫人嚇個屁尿流嗎?
元星洲卻沒跟他們多作解釋。
他了解,鄭曲尺雖看起來膽子很大,遇上棘手危險的事也從來不會膽怯退,然而勇敢面對這些,並不代表著心不會到害怕。
只是向來比任何人都會逞強罷了,比如當初選擇讓所有人都安全撤離,而獨自一人去冒險引開蠻夷,敲響警鐘,為其它工匠爭取救援的時間。
為此一義勇行為,自己則付出了慘重代價。
要問這麼做值不值得,或許自己都答不出來,但若問重來一次還會不會做這種選擇,估計只會答本難移。
的責任心太重了,只要是被歸納於羽翼之下的護著的,哪怕明知不可為,還是會而出。
從上完全可以看到一種「在其位謀其政,任其職盡其責」的行為標準。
雖然三人不敢茍同統帥的話,只順應心底想法,王飛塵忍不住讚歎道:「鄭副可算得上是幗國英雄,這一次連敗兩國,其計與策通著實令人欽佩,甚至沒有用盡那幾千的士兵,便能夠做到大獲全勝。」
趙德宇卻到有些憾:「只可惜最終沐金逃走了。」
對於鄭曲尺的能耐,元星洲知之甚深,他並不意外,經他一番提點,鄭曲尺自會尋到相應破解之法。
元星洲作一頓,抬眸問:「沐金逃了?」
「是的,方才探子來報,沐金率領的南陳軍敗走西谷,按方位估算,應當是去了巨鹿國營地方向。」龐閩皺眉道。
元星洲神一下起了波瀾,他凝思片刻,即刻站起:「速去傳令,結束一切修整,返程回鄴營。」
王飛塵、趙德宇還有龐閩一臉驚訝:「統帥!為何要如此急回營地?」
元星洲雙眸深幽道:「巨鹿國原本或許會等到西澤國與北淵國鬧出靜來,再選擇適時出手,可如今有沐金在其中推波助瀾,卻不一定了。」
王飛塵思索了一下,道:「統帥的意思是……巨鹿國得到了沐金的殘餘部隊加盟,便會氣焰囂漲,連北淵與西澤皆不放在眼底,亦不顧有可能會被『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之險,執意此時便對鄴營手?」
趙德宇卻不贊:「可是,如果我們現在返程,那咱們之前所做的全部計劃豈不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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