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千萬條不斷咆哮、竄的紫雷電裡,一名長髮披散的修將一把利劍送一名男修腹,男修口含鮮,雙目圓睜,似乎極爲不敢置信,而修只是垂著眼眸,表淡漠地看著他,然後緩緩將劍刃拔了出來。
漫天雷霆將夜幕照得宛若白晝,男修的臉在閃爍的雷裡顯得十分蒼白,“林淡,是我……”
修毫無波瀾的眸子微微閃爍了一瞬,繼而低聲呢喃:“你……竟然不是我的幻覺?”
是的,修正在渡劫,原以爲男修只是由心魔誕生的幻象而已,卻沒料他竟是真的。修,也就是林淡,終於擡起頭看向雷霆佈的天空,又看向不遠或懸浮、或劍的衆修士,這纔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結大典,眼前的男修是自己追逐了數千年、也陪伴了數千年的道。
但那又如何?再執著的等待,再瘋狂的追逐,再長久的陪伴,到底比不過那妖無意間的一個回眸而已。哪怕締結盟約在即,只要那妖甫一出現,從殷紅的薄脣裡輕輕吐出一個似哭似笑的音節,就能立刻讓眼前的男人失去理智。
時間倒退回一個時辰前:
眼看道遲遲不願刺破指尖與自己盟誓,林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在那一刻,深深進道滿是掙扎懊悔的眼底,林淡忽然什麼都看開了,扯掉披掛在上的紅紗,摘掉華麗而又沉重的頭飾,毫不猶豫地轉離開。
前來觀禮的賓客尚來不及譁然,雙方的長輩也來不及呵斥,原本綴滿星辰的天空忽然之間便被滾滾烏雲和層層雷吞噬,狂風呼嘯而至,其間裹挾著天道的赫赫威,如鋼刀一般刮在衆修士臉上,令他們齊齊打了個寒。這是劫雲與劫雷,此時此刻,又是這樣一個特殊的場合,竟然有人要渡劫了?
這渡劫的不是別人,正是林淡。修的乃是無極仙宗的無極道。正所謂道法三千,各有奧妙,這無極道恰是最爲難走的道途之一,講究“道法無窮,道心無垢,道無慾”,只有做到這三點,纔有可能真正的大道。
林淡心裡始終裝著一個舍不下、丟不開的人,哪裡能做到無慾無求?是以,哪怕懷九之,又是單系天靈,號稱修真界的不世之材,也在渡劫期卡了整整六百多年。
但一點也不著急。此界的昇天梯不知何故已經被毀,即便順利渡劫,最終也會消散在天地間,飛昇與死亡幾乎可以劃上等號。不急不是因爲怕死,而是擔心不能再陪伴那人。
知道那人心裡還深深惦記著另一個人,不過沒有關係,當他遭遇劫難時是始終不離不棄,當他陷低谷時是常伴左右,他的心如果是千年不化的玄冰,那就是九烈火,誓要將他融化。
一直堅信自己終能換得他的垂眸與傾心,直到這一刻……
於是什麼都變了,也什麼都淡了。
握在手中,卻怎麼用力也抓不牢的東西一旦放開,失去的只是執念與心魔,得到的卻是海闊天空。林淡把道還給了匆匆趕來的妖,然後一步一步踏出大殿,走到漆黑的劫雲下。數百年都邁不過的關,竟然剎那間就堪破了,要渡劫飛昇。
心魔猶在掙扎,幻化出許許多多甜卻包裹著毒.藥的景象,試圖阻礙林淡的腳步,都被揮劍一一斬斷。昇天梯已毀,渡劫失敗是死,渡劫功也是死,終究逃不過這唯一的終局。但那又如何?已經不想再與這些人糾纏,塵世太濁,天道太闊,哪怕化一縷清風,也要遨遊天際。
但不明白道究竟是怎麼想的,竟貿然衝雷劫,進幻象,往的劍尖上送。要知道對方同樣是渡劫期的大能,又是南華大陸第一劍修,沒道理躲不開自己的攻擊。
“林淡,”男修顧不上鮮淋漓的腹部,握住林淡的劍尖,哀求道,“別走。”
“不走,”林淡緩慢地把劍從他的掌心裡.出,語氣飄忽,“我又能去哪裡?”是的,不走我還能去哪裡?還像以往那樣拼命追逐你的腳步、你的背影?我跟著你踉踉蹌蹌闖了數千年,直到現在才發現,人還是得走自己的路。
想到這裡,林淡連手裡的劍也不要了,隨手往邊上一扔便朝斷裂的昇天梯飛去。男修急忙去追,卻因傷勢太重慢了一步,只見天空破開一個大,將林淡與劫雷一口吞下,待他追到天邊時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劫雲、劫雷、電、佳人,都似泡沫一般消散得一乾二淨。
“林淡!”男修聲嘶力竭的呼喊在蒼茫夜中迴盪,久久不散……
·····
“恭喜宿主迴歸。”林淡剛睜開眼睛,耳邊就傳來一道無機質的聲音,“宿主進S級世界並順利獲得特殊品【無極道心】,請問宿主是否立刻兌換積分?”
“兌換,然後開啓個人空間。”林淡徐徐說道。
一眨眼的功夫,就進了一個純白的空間,四周是的金屬牆壁,正中心的位置放著一張牀,除此之外別無他。
“宿主,此次任務你總共獲得9990000積分,我很榮幸地告知你,你的積分已達到上限,系統有兩個選項可供你選擇:一,解除綁定後回到原世界;二,解除綁定後移民前往高等位面;請問你的意願是?”冷冰冰的機械音在林淡的腦海中響起。
林淡死後莫名其妙綁定了這個輔助系統,被迫輾轉於無數個小世界做任務,除非獲得一定數額的積分才能解除綁定,然後便能自由選擇去。林淡早先就做好了計劃,但此時卻遲疑了。擰著眉頭思考片刻,沉道:“移民的話……”
“很抱歉宿主,”系統打斷,“你的推薦人在上一個任務世界撤銷了推薦,你如果想移民,請儘快選擇另一位推薦人。”
果然撤銷了……林淡搖搖頭,笑容充滿自嘲。
若想移民到高等位面,是系統批準還不夠,還得尋找一位來自於高等位面的推薦人。林淡的推薦人不是別人,正是那位被捅穿肚子的男修。對方姓甚名誰、背景如何,林淡一概不知,只知道他來自於高等位面,權限遠遠高於系統,甚至是主系統。
不斷穿梭於各個小世界,可以不死不滅,對別人來說或許是莫大的幸運,但只有林淡才知道,那究竟是怎樣一段痛苦而又絕的歷程。經歷的多了,存儲在腦子裡的無數記憶就像一雙雙大手,將往深淵裡拖拽。太多的恨,太多的別離,還有更多更多的無奈、憤怒、痛苦、絕……充斥心間,讓漸漸迷失了自己。
有很長一段時間,完全弄不清自己是誰,來自哪裡。當瀕臨崩潰時,卻在某個任務世界遇見了那個男人,對方將從暗無天日的黑獄裡救出,教怎樣擺困境,怎樣戰勝敵人,怎樣獲得積分。在他的幫助下,林淡漸漸尋回了自己,然後心甘願爲他的附庸,不斷在各個小世界追逐他的腳步。
林淡原以爲遇見男人會是一場救贖,到頭來卻發現,這不過是又一次徒勞無功的掙扎而已。好在男人的教導不全是無用功,到底學會了堅強獨立、自尊自,也學會了看淡一切。
都說上一個優秀的人,哪怕不能得到對方,最終也能得到一個更好的自己。這話對林淡來說是沒錯的,並不後悔自己的付出和忍耐,因爲沒有這數千年的追逐,也就不會有現在的花開花落,雲淡風輕。
【無極道心】雖然兌換了積分,但那些悟依舊還留在心中。如釋重負地笑了笑,搖頭道,“他大概想爲那個人做推薦人吧?”
那個人並不是任務者,卻也同樣魅力超凡,男人在某個任務世界遇上,從此便一發不可收拾,像林淡追逐自己一般追逐了對方好幾個世界。之前修真位面的妖也是人的轉世之一,所以男人才會爲牽腸掛肚、神魂顛倒,甚至不惜與整個修真界爲敵。
無論人迴去了哪裡,男人總能憑藉自己神通廣大的能力找到對方,繼而保駕護航。說到底,男人和林淡一樣,也不過是個卑微的追隨者而已,哪怕人轉世之後完全沒有之前的記憶,男人也願意爲傾其所有,並將帶往自己所在的世界。
林淡很羨慕那個人,甚至有些嫉妒,但現在想起來,卻一點覺都沒有了。
系統的音調低了半度,聽上去竟有些憂鬱的覺:“如果宿主想知道,我可以幫宿主查一查,但對方的權限比我高,我不一定查得到。很抱歉宿主,我只是一個輔助系統,頒佈的都是些輔助任務,這些年讓你苦了。”
輔助系統只負責推小世界的發展和修補bug,而它們選擇的宿主便只是一樣工,關鍵時刻完全可以犧牲掉。打一個不中聽的比喻,一個鍋子若是破了一個,需要用一塊廢鐵補上,那麼林淡就是那塊廢鐵,除了投火海把自己燒化,並沒有別的用。
接到的任務很多都是損己利人的,甚至是不可理喻的,但那又如何?一旦任務失敗,便會被系統抹殺。是以,被輔助系統綁定的任務者十之八.九都熬不到最後,不是半途自殺就是陷瘋癲,像林淡這樣每一個任務都順利完並且拿到高額積分的可說是麟角。這得歸功於男人的幫助,卻也與林淡堅強堅韌的心不開關係。
現在的林淡已是看淡一切、無慾無求,去哪裡自然無所謂。打開任務面板,果斷道,“不用查了,把移民申請撤銷,送我回原世界吧。”
“好的宿主。還有一個好消息要通知宿主,由於你是第一個拿到最高積分的輔助任務者,所以主系統決定獎勵你一億積分,這一億積分可以以1:1的形式兌換你原來世界的貨幣,請問宿主需要兌換嗎?”
“兌換。”林淡毫不猶豫地點頭,繼而又是自嘲一笑。什麼“輔助任務者”,說到底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配角罷了。不過以後再也不是了,要做自己,也會活出彩。
“好的宿主,系統這就爲你兌換,請稍作等待。”
花了大約一分鐘搞定了宿主的積分和存款,系統解除綁定後開啓了傳送裝置,準備送林淡回原世界。林淡原以爲這次可以安安心心退休了,卻沒料一團巨大的能量波忽然撞上傳送帶,打了時流……
作者有話要說: 大寶貝兒們,端午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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