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宸沉默了很久，然后慢慢的開口道：“亦君，昨夜的那件事，是非曲直，都用不著你來評說，今天本宮帶梁鳶青進宮面圣，也是要徹查這件事。你若是真的這麼興趣，不妨跟來看看，看看鳶青，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值不值得本宮信任！”

他這句話，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似乎——似乎在他的心中，還是信任我的，而且，正好暗合了之前，我去找到楚亦君的時候，說的那些話。

我到底是不是個值得人信任的人，他們兩個人的心中，應該都有一把標尺。

選擇信不信任我，也就間接的表示出了，我在他們的心中，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楚亦君聽到這句話，似乎一下子愣了起來，即使隔得那麼遠，我也能覺到他的臉一下子變了，剛剛竹在自信滿滿的那種神，一瞬間破碎，好像被楚亦宸輕易的擊碎了他的面一般。

然后，就聽到了他咬牙切齒的聲音：“想進宮？你試試！”

說完，他猛的一揮手。

只聽哐啷哐啷的幾聲響，是窗戶被用力推開的聲音，我們抬頭一看，水閣上那十幾扇長窗被推開了，黑的長廊里面似乎滿了人，但分辨不清，只能看到在下閃著寒的弓弩突然架了起來，出在窗臺外面，而弓弩對準的，正是我們！

楚亦宸后的人馬并不多，但一見此景，立刻拔劍出鞘，奔上前去攔在了楚亦宸的面前。

“太子殿下小心！”

“快回去傳消息！”

一切都重演了，在幾個月前的玄武門，楚亦宸也是在那兒安排的，擊潰了楚亦雄！

皇權的爭奪，原來就是這樣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世世代代的如此延續，他們用同樣的刀劍，刺向了同樣的人，那些人的上，甚至可能與自己流著同樣的，奪去了那至高無上的權利之后，再看著下一代，經歷同樣的殺戮，一步一步的走上龍椅。

我一時恍惚，但反應過來之后，幾乎是下意識就往前跑去，季漢沒能攔住我，只能跟著我，一直跑到了楚亦宸的邊，而這同時，夏葛也從金車上下來，走到楚亦宸的邊。

楚亦宸還是看著前方，聲音仍舊冷而沉：“楚亦君，你可知道，弒殺太子，視同謀逆，這個罪名，你擔得起嗎？”

楚亦君也冷笑：“你都擔得起，我又怎麼會擔不起？”

他的話音剛落，我們的背后也傳來了一陣馬蹄聲和腳步聲，回頭一看，大道兩邊的林中突然橫出來兩支人馬，截斷了我們的退路，也將剛剛準備往回跑去搬救兵的人給攔住了。

我們在玄武門前，被楚亦君的人馬重重包圍，形了關門之勢！

刀鋒在下也顯得那麼森寒，當那些人鋪天蓋地的向著我們沖殺過來的時候，楚亦宸微蹙眉頭，立刻從馬背上翻下來，向著我和季漢大步的走過來，手拔出了腰間的長劍——

他要干什麼？！

我大驚失，還沒來得及開口，只聽“唰”的一聲，寒在眼前一閃，只見他的長劍正正從季漢兩只手當中削過，捆綁的繩索立刻斷幾截落到地上。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見季漢兩只手指放在邊，猛的發出一聲長哨，銳聲震天，響徹在玄武門的上空，我心中立刻意識到了什麼，而比這更快的，是在那兩支人馬的后面，突然奔出了一支龐大的隊伍。

楚亦君的人顯然沒有估料到他們竟然還有后手，原本朝著我們沖殺過來，這個時候背后遇襲，立刻調轉馬頭，已經弄得一片混，而季漢的那一批人馬顯然是早有預謀，箭在弦上，瞬間便沖殺了過來，將那兩只人馬擊潰，頓時幾百上千人在后面殺了一團。

我一下子驚呆了。

他原來，已經算到了這一切，他算到了楚亦君會在玄武門堵截他，所以他裝作毫無知覺，甚至裝出被我和季漢的私打擊得落魄的模樣，前往宮中，使楚亦君出手。

在這同時，季漢已經翻騎上了旁邊的一匹馬，一手接過旁邊的人遞過來的長槍，大聲道：“擒賊擒王！你們保護好太子！”

話音剛落，他已經一騎人馬沖出重圍，向著楚亦君飛奔了過去，而周圍的人馬齊聲應和，全都圍過來將我們幾個人護在中央，各個手中刀鋒劍利，卻沒有一個人出戰，顯然，這一批人是專門留下來保護我們的！

可是，看著季漢一騎突出，而水閣上還有那麼多弓弩對準了下面，我心中焦急萬分，只怕他會有什麼意外。

果然，楚亦君看著他飛馳而來，立刻一揮手，只聽唰唰唰的聲響，樓上的弓箭如同傾盆之雨，麻麻的飛下來。

“小心！”

我一顆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上了，只見季漢將長槍高舉過頭，飛快的轉起來，長槍頓時在他頭頂形了一個風，將那如雨而下的長箭全都擊潰，跌落了一地——對了，當初在居延城，對付匈奴人的箭，他也是如此！

我總算放下了心，眼看著季漢已經飛奔到了楚亦君的面前，而這時，從玄武門后突然又殺出了幾員大將，好像都是李世風當初帶來長安的人，被楚亦君收錄在編，現在他們全都出了，季漢毫無懼，與他們拼殺起來。

楚亦君回頭看著我們，兇畢，惡狠狠的喊道：“殺了他！”

話音剛落，突然聽見水閣上一陣悶響，抬頭一看，只見那里面的長廊上，綽綽似乎看到有人在打斗，更有人被從窗戶上扔了下來，摔得鮮四濺。

楚亦君頓時失，抬頭一看，已經有好幾個弓箭手被相繼制服。

而就在這時，還有一個弓箭手眼看著大勢已去，索將手中的強弩對準了我們，旁邊似乎有人發現了他的垂死一搏，立刻撲了上去，但就在他被推倒的一瞬間，手中的強弩已經出！

只聽空中一聲尖銳的響聲，那強弩如一條猛然出擊的毒蛇一般，破空而來。

“不要！”

幾乎是下意識的，我還沒有弄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麼，整個人已經攔在了楚亦宸的面前，眼看著那強弩化作一道，直指向了我的眉心。

我一下子閉上了眼睛。

可就在這時，突然有一雙強有力的手過來，抓住我的雙肩將我狠狠的往后一拉，我整個人幾乎要被甩出去一般，一個趔趄向一旁倒去，我大驚失的睜開了眼，立刻對上了一雙深邃的眸子。

我被映在了那雙眼睛里，近在咫尺的距離，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我驚恐失措的表，也能看到他一下子瞪大眼睛，整張英俊的臉猛的搐了起來。

“不——！”

有什麼東西刺進了人的當中，我聽到了那種刺耳的聲音，眼前立刻綻開了一朵的花。

“楚亦宸！”我失聲大起來。

周圍的聲音頓時響了一片，有慌慌張張撲上來護住太子的，夏葛也一下子沖了過來扶住楚亦宸的肩膀，可是那雙映著我驚恐模樣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

“鳶青……鳶青……”

他那麼痛，一張臉在瞬間已經煞白，幾乎都痛得烏紫發，但他的咬著牙，不知到底在堅持著什麼，只是用力的著我的名字：“鳶青！鳶青！”

他一直著我的名字，一直在著我的名字，幾乎是下意識的，我明白了什麼，幾乎都快要出笑容了，而就在這時，才突然覺到，我的肩膀上也有一陣刺痛。

;我低下頭，只見那支弩箭，穿了他的肩膀，還帶著余威，扎進了我的肩膀里。

兩個人的，慢慢的從兩頭沿著那支弓弩，匯聚到了一起，然后，一滴，一滴的滴落下去。

周圍的人扶著他一，那支弩箭立刻從我的肩膀上拔了出來，一陣劇痛突然襲

來，我抑不住的一聲慘，整個人向著后面跌倒下去，肩膀上突然噴出了一注鮮，染紅了長空，甚至也染紅了我眼前的一切。

“鳶青！”

不遠，兩個男人的怒吼聲同時響起，我看見楚亦君一下子不顧一切的沖了過來，而季漢，一轉便將手中的長槍猛的揮了出去，長槍在空中化作了一道閃電，甚至來不及看清楚，那個弓弩手已經發出一聲凄厲之極的慘呼，從窗口翻落下來，頓時摔得鮮四濺。

而就在這時，背后的玄武門突然大開了。

里面的人山人海往外涌的時候，我終于支撐不住那陣陣襲來的劇痛，一下子昏厥了過去。

即使昏厥過去，還是覺得痛。

可是，這種痛，似乎也并不是那麼的難。

往往讓人覺到難的，無法承的，是痛苦，如果僅僅是痛，但并不覺到苦，那麼我都是可以熬得下去。

所以，當我被痛得清醒過來，一睜開眼就看到楚亦宸的時候，竟然下意識的出了笑臉。

“亦宸……”

已經被痛得麻木的手立刻被他抓住了：“鳶青！你沒事吧？！”

怎麼可能沒事？這麼痛，肩膀上幾乎被人穿一個窟窿，你試試——我在心底里肺腑，可是一轉眼，就看到他的肩膀上，層層包扎的繃帶，還是被浸染出了一團紅，他的肩膀上，才是真的被人出了一個窟窿！

幾乎是立刻，心里又絞痛起來，我想要直起子去看他的傷勢，但立刻被他按住了肩膀：“你不要，你的傷也很重，小心傷口裂開。”

這個時候我才反應過來，之前我們都經歷了什麼，急忙問道：“怎麼樣了？你的人呢，他們呢？都怎麼樣了？”

“沒事了。皇城的其余八個門關閉之后，狄廣威的人就被隔絕在了外面無法接應，黑旗軍與其一番惡斗，但后來都被收復；衛若蘭帶著右神策軍前來，楚亦君沒有勝算！”

他說完這些，又冷笑了一聲：“舉大事，怎能如此倉促行事？楚亦君自以為時機已到，卻不顧自己的安排百出，自然不了事。”

看起來，楚亦君看到昨夜我和季漢出的那件事，也看到了楚亦宸在這件事之后失魂落魄的樣子，季漢也曾經告訴過我，我會是楚亦宸最大的弱點，也有可能為敵人用來對付他的利刃，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楚亦君覺得今天的太子一定無心應戰，是奪取政權的最好時機，卻沒想到——

我和季漢出的那件事，他是真的相信我嗎？

想到這里，我心中又是一，微微用力的抓住他的手：“亦宸，我和季漢他——”

話沒說完，門外突然傳來了一個尖利的聲音道：“太子殿下。”

有些悉，好像是，楚懷玉邊那個太監總管玉公公的聲音，楚亦宸臉上的表立刻變了，一瞬間變得沉穩而淡漠的，回頭看了一眼：“進來。”

門被推開了，那玉公公走進來，看到我們兩，只笑著拜倒在地：“老奴拜見太子殿下。”

“說。”

“太極宮中裴默的黨羽，已經被清掃一空，皇上說了，請太子殿下立刻前往太極宮，有事要與殿下商議。”

楚亦宸道：“什麼事？”

“皇上說了，是很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我抬頭看了楚亦宸一眼，他也微微蹙眉，似乎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但想了想，他還是回頭看著我，對我道：“鳶青，你好好休息，呆會兒有太醫來給你送湯藥，喝了藥之后在這兒等我，明白嗎？”

“嗯。”

我乖乖的點點頭，他這才放心，起便與那玉公公一起走了。

忍著肩膀上的痛楚，我慢慢的坐了起來，這才發現，這里正是太極宮旁邊的附殿，之前在那玄武門一戰中負傷的一些將領都在外面接太醫的診治。

在這個時候，我才突然想起來——楚亦君呢？！

剛剛玄武門那一戰，他定然是一敗涂地，那麼他現在會在什麼地方？是不是被抓了？楚亦宸會如何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