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對方怎麽說，池嫣都不肯再答應這事。

    醫生和王叔都有點膽心驚地看著裴西宴。

    男人一記冷眼丟過去，如一把鋒銳的利刃，王叔被嚇得有些發，噗通一聲，在地上跪了下來，“池小姐，你要是不做這個手，那我就去死！”

    “王叔……”

    王叔腦子轉的快，很快就找了一個合適的理由：“王叔年紀大了，不能照顧你一輩子，你隻有治好你的眼睛，以後你才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我也才能安心啊。”

    聽著王叔一番話，池嫣像是被困在深海裏掙紮。

    忽而，“哐當”一聲，一把匕首被丟在了地上。

    王叔被無奈，抖著手去拿裴西宴丟在他腳邊的匕首，作勢要往脖子上抹，裏還一個勁地念叨著，哀求著：“如果池小姐你不同意手，那我就去死了……”

    池嫣沒辦法，擔心王叔做傻事，隻好先應下來。

    裴西宴瞇著眼打量著，心尖莫名一窒。

    的單純善良，未免也太過頭了。

    這個王叔的來曆，他有所查明。

    王叔跟在的邊十餘年，步步設陷，可是卻依然掏心窩子的信任。

    一時之間，裴西宴腦子裏湧現無數個畫麵擁在一起，讓他腦髓如被螞蟻啃噬一般，麻麻的鑽痛。

    耳邊，一個男人的聲音，不合時宜的了進來。

    他一遍又一遍的喚他阿宴。

    ‘阿宴，我們是好朋友，永遠的好朋友。’

    ‘這一生，我們互不背叛，生死都要在一塊。’

    ‘共榮華富貴。’

    ‘我們，永遠是同一類人。’

    ‘離開京州，跟我走吧，我要帶你去看看我的王國，我保證，你會喜歡那裏的。’

    ‘重新認識一下吧，我荊祈，荊棘的荊，祈禱的祈。’

    ‘……’

    荊祈。

    裴西宴記起這個男人了。

    過去十餘年，他腦海裏缺了一段記憶，本以為那樣一段記憶，會就此塵封，可誰知道，後來那個男人，卻以十分強的姿態，闖他的世界，生生的將他從塵封的記憶裏拽了出來。

    裴西宴這才知道，因為他的這一段忘記，讓那個男人十餘年肆無忌憚，像是一條毒蛇匿在暗而沒被他察覺。

    如今，終於找到機會，咬了他一口。

    裴西宴向來就不是行事慈悲，心廣闊的人，他睚眥必報，若誰算計他，他定以兇狠千倍萬倍的方式 還回去，

    然而，裴西宴現在的境的確不好。

    一個裴氏財團，一個荊祈，還有一個永遠不會跟他站在同一條線上的人。

    他腹背敵，就連心口都被狠狠的了一刀。

    前世的池嫣永遠不知道的是，隻要的一句輕哄，他可以負重抵擋千軍萬馬的攻勢，他不管往黑暗的盡頭走了多遠，他也一定會回頭。

    可是，前世的他，從來就沒有等到過他想要的。

    這一段日子以來，他拖著破敗的殘軀，負隅抵抗。

    然而池家出事，池嫣眼睛失明，是將他垮的最後一稻草。

    裴西宴臉繃的很，他秉著一口呼吸，步伐像是灌了鉛一般，又沉又重的走出了房間。

    原本還坐在床上的池嫣，似乎聽到了除，王叔，醫生之外第四個人的腳步聲……

    “王叔，還有誰在屋裏嗎？”

    王叔回頭看了一眼男人那如地獄閻羅般的影，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沒有……沒有了。”

    池嫣心頭像是浮了一層朦朧的霧，影影綽綽，總覺得有些不安，但最終也沒再說什麽了。

    *

    裴西宴站在一麵鏡子前 ，打量著鏡中人，他很那樣認真的看著自己，審視自己。

    最後，他的目也落到了鏡子裏，他的那雙眼睛上。

    這一雙眼，見過太多的骯髒和黑暗，他隻希，往後餘生，能用這一雙眼睛替他去看一眼最的風景，見最亮的明。

    他不知道在那麵鏡子前站了多久，直到最後，放在西口袋裏嗡嗡震的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來電顯示，隨後將電話接起，放在耳邊。

    他沒有出聲，隻是安靜的聽著對方的聲音。

    “老板……”秦森的聲音，聽上去有幾分，“你真的決定……做那場手了嗎？事還沒到非這不可的絕路，如果你看不見了，池小姐遇到的危險不是會更大嗎？”

    盡管裴西宴現在的境不算好，但他這一生有過太多次窮途末路依然逆風翻盤的能力。

    他沒必要……廢掉自己這雙眼的。

    “不準醫院給池小姐做眼角移植手的人，可能是老爺子，可能是荊祈，也有可能……是他們聯手了，一起下的命令。”

    他們不約而同的，死死地掐住了他的那一肋。

    隻因為，想迫手中的棋子，按照他們想要的軌跡走。

    老爺子一直在裴西宴進紅三角市場，可裴西宴不是什麽生意都想上一腳，尤其是——沾毒。

    秦森心直口快道：“一雙眼角而已，一個能做眼角手的醫生而已，依照老板你的能力，怎麽會找不到呢？哪怕就是取下我的也行，老板，你不能……”

    “我知道了。”

    沒等秦森說完，裴西宴便將他的話打斷。

    *

    他走出房間時，池嫣正從主臥裏索著走出來。

    “你在嗎？”池嫣試探的喊了一聲。

    也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因為平時很通，所以知不知道‘’的名字對他來說，也沒有那麽重要了。

    裴西宴沒說話，朝走了過去。

    池嫣慢半拍的到‘’已經站在自己的麵前，停頓了片刻，才鄭重其事地與‘’開口：“我過一段時間要做眼角的移植手，可能過一段時間，我……就能看到了。”

    人原本漂亮的一雙眼睛，空，茫然。

    提起‘可能看到’這四個字時，好像也沒太大的期盼和歡喜。

    裴西宴不疾不徐的拿出手機，指尖迅速在屏幕上敲打，輸了幾個字，而後將它轉化語音。

    “恭喜你了。”

    池嫣勉強的扯了下角。

    “謝謝你這段日子的陪伴，以後也不用麻煩你再照顧我了。”

    這段日子，池嫣到‘’的進步，比如……‘’的飯菜慢慢的做的更合的口味了，‘’將照顧的越來越得心應手了，有時候，什麽都不用說，‘’隻是通過一個細微的作，就知道想要什麽。

    “我知道你的生活很困難，往後如果有我能幫的上忙的地方，你盡管說，我一定會幫你的。”

    眼前的人，是一個善良的天使，又像是落在人間的神明，的溫暖，能普照所有人。

    卻唯獨照不到他的上來。

    裴西宴想起過去那一年，他強行將困在了自己的邊。

    總是痛苦的，歇斯底裏的與他對抗，爭吵。

    他病態，偏執的占有，讓對他避之不及，在的眼裏，他宛若惡魔一般，將囚在暗的地牢裏。

    裴西宴想起一次又一次的逃跑。

    想起拿刀抵在自己的手腕，一次又一次地想結束自己的命。

    他看著，由一朵明豔的花，到最後幹枯凋零。

    看著眼裏的，一點一點的黯淡，到最後如一潭死水。

    他看著在他的邊，變得一點都不像是自己了。

    可這些他看到的，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不過沒關係，池嫣。

    恭喜你，可以……徹底的擺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