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妻子的好,程始真是氣也壯了理也足了:「萬家是隋縣第一豪族,不算萬將軍的部曲,萬老夫人自己就有家將衛士百餘眾,尋常匪徒盜賊近不了,護衛眷足矣。元漪勸兒,既與萬將軍結了兄弟之盟,不妨將家小託付,既能保平安,又顯誠意,兩全其。」
說到這裡,程始頓了頓,定定看著程母,道:「程家能有今日,元漪居大功,當日我在軍帳中發下重誓,今生如有負元漪,不得好死」
他自覺自己已經表態清楚了,誰知程母耐著子聽兒子誇了新婦半天,早已忍不住了,自來是個蚌殼子,最恨有人用大道理來,哪怕心中心中已服氣了,上也不肯服。
程母這會兒醋意上涌,連董舅父也忘了,恨恨道:「你張口元漪閉口元漪,那阿母呢,你可有想過阿母日子過得可好」;
「吃好穿好,富貴榮華,阿母有甚不好」可惜程始這輩子所有的細思都用在蕭元漪一人上,完全不理解母親到底在不滿些什麼。
程母眼中幾乎滴下淚來:「五個孩兒中,我最疼三郎和你,可你們一個兩個親後就只顧念新婦,有什麼話都只與新婦說,再不理阿母,阿母膝下空空,心頭也空空,如何好過」
是農婦出,並不懼怕吃苦累,只是兒子自打起事後無論作甚自己都蒙在鼓裡,相反蕭夫人卻時時相伴邊,沒不知道的,顯得自己倒了個外人。
程始覺得程母的抱怨匪夷所思:「男兒家立室,本就如此呀。便是百年之後,阿母是與阿父合葬,兒子們也是與新婦同室而葬。」
說著一頓,程始看了程母幽怨的神,很聰明的理解到其他地方去了:「自阿父過世後,阿母多有寂寥,兒也知道。不知阿母是否有可心之人,若有,何妨改嫁」他心想只要母親喜歡,哪怕多補些嫁資也無妨,總該母親晚年快樂才是。
程母原本潤南雨林的眼睛立刻干撒哈拉,怒目如火地看著兒子。;
程始還自覺自己很大度,道:「阿母不必赧,阿母為程家勞心勞力,孩兒們都看在眼裡,阿母若要改嫁,兒子和兩位弟弟絕無二話。何況程家人口單薄,若神靈護佑,將來阿母生下新的弟妹來,也是好事,兒子必待以同父手足」
程母終於忍無可忍,提起那黑漆木小案幾重重朝程始砸去:「你這豎子,給老滾出去將來你若先走了,老一定給你新婦尋個好人改嫁,再生它一群新孩兒」
這就是這對十年未見的母子談心的最後一句話。
那邊廂,青蓯正為蕭夫人輕輕肩,聽見不遠傳來陣陣含糊的喊,微笑道:「大人和老夫人都是大嗓門,也不知說的如何了,只盼老夫人回心轉意,一家人總要和和氣氣才好。」
蕭夫人微微彎起角,道:「左不過一些陳穀子爛芝麻,先頭過了,如今就該來的了。我大人多誇誇君姑當年的辛勞,多說說母子如何相依為命過日子的,提我和蕭家,親母子倆有什麼過不去的。」
青蓯眉開眼笑:「夫人睿智,大人這回一定了。」;
俞采玲的父母離婚時也是一點沒吵,還在鎮上第一家開的酒樓里辦了三桌,當著兩家親戚的面說清楚分手明細,除了黑著臉的副鎮長大伯父以及神呆滯的讀書人舅舅,旁人都很自在,說說笑笑,酒樓里的招待員還以為是辦喜事呢,結帳時差點要說祝百年好合。鎮上人說起來像個笑話,小小的俞采玲也這個笑話的一部分。
商晃晃頭,甩開魂不散的往事。只聽葛太公在跟程承說道:「子容,莫要氣餒,你自小就讀書,夫子在田塾講課,你每日割草放牛都要去聽上半日,夏日炎炎,雨天淋淋,你是一日不輟。蒼天不負苦心人,你以後一定能學有所。」
著葛太公慈祥的面容,程承又開始酸鼻子了。
「不要覺得自己不如人,自卑殘肢,自卑年長,就此消磨了志氣。」葛太公笑道,「伊尹本是奴,輔佐商湯四代君王,孫臏了剜骨之刑,還上能著書,下能征戰,至於古來聖賢有多是一把年紀才事的,你讀書多,老朽就不賣弄啦。」
說的程承不好意思道:「人家那是上古聖賢」
「對呀,你拄杖都不必,年歲又不大,還有兄弟得力,豈不比他們更強咱們不敢比聖賢的就,比比他們的勁頭總吧。」
程承終於笑了出來。葛太公輕他背,嘆道:「老夫知道你的心意。待到你將來學有所之時,回到咱們鄉里,開上一間書舍,給學子們講課說經。不計貧富,哪怕還在放牛割草的,只要肯讀書你就教,咱們就不枉此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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