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強是老臣，而且名氣大。

  而名氣便是最大的護符，故而此等人敢於輕王侯。

  阿梁當眾讓張強沒臉，張強隨即請辭，這是常見的套路。一般況下，接著阿梁便該安張強，張強再低個頭，氣氛自然就緩和了。

  回到東宮後，張強便發牢，說太子不尊重老臣。

  陳國時，太子舍人職權不重。到了大唐，太子舍人的地位一下就提了起來。太子舍人有規勸太子之責，說是先生也不為過。太子不尊重他，便是不尊師重教。

  “張公這話，是不是太激烈了些！”太子洗馬譚會品級比張強高了不，但卻是個老好人子，笑瞇瞇的道：“這讓太子有些下不來臺啊！”

  “若非如此，太子豈會改過？”張強余怒未消，“等陛下歸來時，見到這等桀驁的太子，定然會怪責我等。”

  “可畢竟，咱們是臣子啊！”譚會意味深長的道：“老夫看，張公要不先主去請見太子，隨後嘛！一番話，自然能說開。”

  “如此，太子下次會變本加厲！”張強就是不肯。

  “哎！你這是何苦！”譚會搖頭，“陛下在蜀地征戰，若是知曉此事還不知會如何呢！”

  “能如何？”張強倔強的道：“老夫盡本分教導太子，可太子卻執拗跋扈，難道老夫還能坐視？若是太子不肯教，老夫便辭！”

  譚會苦笑，這時看到太子邊的侍來了，就問道：“可是太子召喚？”

  這多半是太子令人來勸張強吧！

  譚會給了張強一個眼，示意他趕順勢下臺階。

  張強冷冷坐著。

  侍進來，說道：

  “殿下聽聞張舍人想辭？”

  “正是！”張強冷冷的道。

  所謂師道尊嚴，連皇帝都得給自己的先生三分面子，何況太子。

  侍說道：“太子說，也好！”

  張強：“……”

  譚會愕然，“這話可是太子說的？”

  “正是，奴婢不敢撒謊。”侍說道。

  歷來溫文爾雅的太子竟然會如此強項？

  張強不敢置信。

  譚會卻覺得侍不敢撒謊，那麽，這是太子發怒了。

  太子一怒，竟然來句：也好！

  這是文雅的說法。

  翻譯過來就是：趕滾！

  這話恍若一掌狠狠的在了張強的臉上。

  張強此刻卻坐蠟了，走，在皇帝的眼中便是撂挑子，而且是在皇帝不在的況下辭，這不只是撂挑子，還有迫太子之意。

  可不走，張強早些時候把話放的整個東宮都知曉了。不走，他的臉往哪擱？

  想到張強對太子頗為嚴厲，譚會就同的看了他一眼，心想太子雖然看著溫和，可想想皇帝對臣子的手段就該知曉，這份溫和只是明面上的東西。該強時，太子便展現了和皇帝一般的手腕。

  皇帝有多強？

  關中大族豪強威脅，他依舊選擇了鐵腕。

  被皇帝手把手教出來的太子，自然不會孱弱。

  ……

  東宮的事兒，很快就傳到了皇后那裡。

  “皇后，可要管管？”

  管大娘問道。

  皇后歎息，“我隻管阿梁的食起居，哪怕他被人欺負了，只要無損，那我也只能坐視。”

  深宮婦人一旦手這等事，況就複雜了。

  而且，阿梁也會得個壞名聲……太子和臣子爭執不下，竟然是皇后出手挽回局面。

  你連個人都不如啊！

  管大娘心中歎息，出去後，正好遇到怡娘。

  怡娘站在欄桿後，雙手籠在袖口中，腰筆直，看著一隊宮。

  “怡娘可知曉太子那邊剛發生之事？”管大娘問道。

  怡娘點頭，管大娘說道：“這張太傅也欺人太甚了些，皇后卻不肯手。”

  “后宮手……除非陛下駕崩了。”

  你這話說的我如何接？管大娘楞了一下，“那就看著？”

  “對，看著！”

  “若是殿下吃了虧呢？”

  “你可見過猛虎教授虎狩獵？”

  “未曾見過。”

  “猛虎會親自捕殺獵，讓虎旁觀，數次之後，便會令虎去捕食。”

  “可殿下……”

  “你以為，陛下把太子帶在邊教導，只是教導那些文章嗎？那是猛虎在教授虎捕獵！”

  ……

  怡娘回，看著管大娘進殿，吩咐邊，“看好東宮那邊，另外，去個人告知劉擎，就說，莫要打擾了殿下進食的興趣！”

  “是！”

  ……

  皇帝率軍討伐偽帝，長安百之首便是劉擎。

  每天陪同太子朝議之後，還有數不清的事兒等著劉擎。

  張強的牢和威脅也傳到了劉擎這裡，他請了羅才來商議。

  “說是太子呵斥了張強，老臣子嘛！又是名士，臉有些掛不住了，便威脅辭。”劉擎說道。

  羅才忙裡閑，先緩緩喝了幾口茶水，“再如何，他也不該在這個時候撂挑子，好歹等陛下回來再說。這人，急什麽呢？”

  “不知。不過此事卻不好置。”劉擎嗅嗅茶水，這是皇帝賞賜的貢茶，放幾片就夠了，清香怡人，“若是製張強，弄不好此人會反彈。若是任由他……咱們也沒這個權力許他辭不是。”

  “太子也沒有。”

  二人相對苦笑。

  “不過太子第一次監國，不好鬧得沸沸揚揚的，老夫的意思，要不，你來安張強，老夫去求見太子說說……好歹，和為貴啊！”劉擎說道。

  “也好！”

  羅才起，準備去勸說張強。

  “劉相，宮中有人求見。”

  有小吏來稟告。

  “這大概是皇后的人。”羅才說道。

  進來的是個，見到值房只有劉擎和羅才，說道：“怡娘令奴來傳話，請劉相莫要打擾了太子進食的興趣！”

  說完，福告辭。

  值房的二人卻愕然。

  “進食的興趣！”劉擎捂額，“合著，張強等人便是陛下留給太子的獵？”

  羅才苦笑道：“是了，南征時，陛下把太子帶在邊，教導他征伐之道。可太子畢竟年，不好領軍出征。後來進了長安，陛下把太子帶在邊，親手教導如何置政事。可教導是教導，再好的先生也只能教出能說會道的學生。要想化學為用，必然要實踐。”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這是陛下的詩。”劉擎說道：“張強學問是不錯，名氣也大，可太子舍人的人選卻不一定非得是他。老夫當時還覺著古怪，此刻想來，當初陛下選中了張強，便是把他當做是太子的磨刀石。”

  二人相對一笑。

  有人來稟告，“劉相，張舍人求見。”

  “此人來了。”羅才笑道：“可見不舍位，卻又丟不下臉面。你看當如何？”

  “既然知曉了陛下的用意，那老夫哪敢去打擾殿下狩獵的興致。”

  劉擎說道：“就說老夫沒空，不見！”

  張強沒想到劉擎不見自己，一時間進退兩難。

  ……

  “殿下，有陛下的書信！”

  正在書房看書的阿梁接過書信，打開。

  皇帝在信中說了征伐的況，很是詳細，把一些細節，特別是人心走向說的很清楚。

  ——江湖險惡，小子，照看好你阿娘和阿弟，另外，給朕站穩嘍！

  太子把書信收好，“劍客！”

  劍客進來，臥在他的後。

  阿梁就靠在劍客的背上，雙手枕著後腦。

  他在等著張強的應對。

  “殿下。”羅松一瘸一拐的來了，“張舍人去請見劉相。”

  “哦！”阿梁瞇著眼，“如何？”

  “劉相沒見他！”

  阿梁擺擺手。

  喃喃道：“下面，就有趣了呀！”

  猛虎狩獵，許多時候更像是在戲弄獵。

  皇帝教導他要有耐心。

  所以阿梁不著急置此事，他在觀察，想通過此事看看東宮，以及朝中對自己的態度。

  劉擎不見張強，這便是表態：老夫與太子站在一起！

  蔣會一臉歡喜的來稟告，“張舍人在劉相的值房外跺腳，隨後走了。”

  “知道了。”

  阿梁就靠著劍客，瞇著眼，仿佛在打盹。

  蔣會告退。

  書房再無第二個人。

  “劍客，你說這些人在想什麽？”

  劍客懶洋洋的甩甩尾。

  “阿耶說，臣子與帝王之間的矛盾源來自於對權力的爭奪，雙方都想拿到更多的權力。皇帝天然佔據優勢，而臣子要想反擊，唯有製帝王……南周便是如此。

  阿耶是馬背上殺出來的帝位，他們不大敢。可他們會轉個方向，衝著我來。從我年時便導我，製我……等我繼位後，自然就了他們的傀儡。呵呵！”

  阿梁劍客的尾，換來了一聲不滿的咆哮。

  “阿耶讓我要學會觀察臣子的心思，張強此人我關注許久了，看似一本正經，老是板著一張臉。可阿耶說過，真正的威嚴從不是掛在臉上的。

  此人號稱名士，標榜自己視名利如糞土。哎！阿耶說，人越是缺什麽，便會妝點自己什麽。越是好名利之人，就越喜歡標榜自己不喜歡名利。”

  阿梁撓撓劍客的脊背，“劍客，我敢打賭，張強定然會來服。”

  一個侍在外面稟告。

  “殿下，張舍人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