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薇等這一天等了這麼久,真到這一刻,心里疼,疼得揪了他的手,忽然又抱著他不肯放開:“有句話,當年我……沒來得及說。”
阮薇撲倒在沙發上,從他后死死抱住他。
葉靖軒從始至終都沒,他還是坐著,按下的手,就在他肩上哭,幾近崩潰,最后眼淚哭得收不住,整個人開始倒氣,再也抱不住他,順著沙發背下去,癱坐在地上。
葉靖軒終于站起來,他從上而下看,臉上長長一道疤,可怖的印子從額頭直到眉峰。時間久了,或許也做過不恢復手,疤痕淺了不,但他這樣逆而站,幽幽暗暗的影子打過來,依舊目驚心。
過去那個鮮怒馬的年,死了就死了,活過來的是誰不重要。幾年過去,葉靖軒的人緩過來,廓還在,畢竟都空了。
那幾年轟轟烈烈,鬧到天翻地覆,他為生過,為死過,如今對著,什麼都淡了。
阮薇看他額頭上的傷口,狠狠掐著自己的手腕,虛空著出手,想看看他,可他一不地站著,居高臨下,沒有什麼表,連聲音都不算憤怒。
他平平淡淡地問:“阿阮,你哭什麼?”
就像過去某一天,那會兒阮薇的父親剛沒了,在院子里搬花,砸了手,可憐兮兮地一個人躲起來哭。葉靖軒好不容易找到,哄又哄不住,罵也舍不得罵,只好問哭什麼。
那會兒都小,記不清幾歲,他從小就是人人必須聲三哥的葉家獨子,而是那座宅子花匠的兒,只是后來,花匠跟著葉叔混起來,擋了槍子死得早,就剩下一個小孩,從此跟著葉家過。
如今,葉靖軒一句話卻換來更多的眼淚。
把他毀得徹徹底底,今天有什麼臉哭。
阮薇幾乎麻木了,都不知道眼里流出的是什麼,從地上爬不起來,就死撐著沙發一點一點艱難地站起來。整個過程里葉靖軒就冷眼看著,最后抹干凈臉上狼狽的痕跡,看著他說:“你手吧。”
他聽了這話微微挑眉,把拉到前。阮薇閉上眼,眼淚還在往下掉:“警方以為我份敗,你要傷害人質,我真沒想到他們會開槍……”
葉靖軒似乎本不想知道這些,他的手力度很大,強迫轉過臉正對自己:“你頭發長了,我記得你以前不留長發。人也瘦,不過……皮好多了,南省太曬,你又氣。”
在他手下開始抖:“別說了,求你。”
他偏要繼續說:“我都記得的,阿阮,我在病房里躺了整整半年,醫生說我醒不了,一度讓他們簽字,考慮放棄維持,但后來我醒過來了。我傷了腦子,總怕忘記事,有段時間我每天著自己回想,后來發現,每一年每一天,從小到大的所有事,我都記得。”
這才是真正的折磨。
阮薇終于知道,如果葉靖軒想讓死太容易,他手指,或是讓人隨意開一槍,就能達到目的。
但他的這些苦呢?
站不住,他只好手扶,還和從前一樣。
葉靖軒看的眼睛,目越來越沉,阮薇看出這目之中的狠。
分明有那麼一刻,他真想就這樣掐死。葉靖軒想過,無數次地想過,找到,把一點點折磨死,從頭到尾,這個撒謊的人才能真正屬于他。
所以他最終抬手拿了槍,槍口就在腦后。
阮薇等這一天等了這麼久,真到這一刻,心里疼,疼得揪了他的手,忽然又抱著他不肯放開:“有句話,當年我……沒來得及說。”
到這一刻,總算明白自己當年給他的不僅僅是仇恨那麼多。此時此刻被葉靖軒用槍頂著,終于明白了他當時在芳苑的心。
心如死灰。
時隔三年,阮薇最終開口回答他:“我不能嫁給你。”
從頭到尾,什麼都不怕,唯一的憾是當年的葉靖軒,沒能等到的答案。
葉靖軒有些錯愕,確實沒想到耿耿于懷的答案竟然是這一句。他終于笑了,這模樣仍舊是當年的影子,半點余地都不留的男人。
他松了槍,好似覺得毫無意義。
“阿阮,我以為你會求我,你這麼了解我,哭著求一求,我肯定下不去手。”他按了按太,又靠在沙發上說,“或者哄哄我,說你后悔了,你要嫁給我。”
他彎下腰,用槍口挑起的臉,整個人都俯過來,那道疤就像要吃人的鬼,一下就刺得再也不了。
“你真的不會撒謊。”他吻的耳后,輕輕咬一下,躲也躲不開,他悶著聲音又說,“別再拿自己出氣,我還活著,不要這樣。”他的手指著的手腕,細細都是經年的傷口。
阮薇再次控制不住,眼淚洶涌而出。
葉靖軒用手的眼角,一直在哭,他就格外有耐心,一邊為一邊問,好似尋常話:“告訴我,芯片在哪兒?”
葉靖軒出事之后就發現它不見了,他電腦的芯片里存著重要的數據,有敬蘭會在南省和外邊的全部易記錄,包括自己人的名單。一旦落到警局手里立刻就能為證據,敬蘭會在那個地區的人全部要栽進去。能拿走它的
;人,那幾年只有阮薇。
可到最后畢竟沒出事,沒把證據給警方。葉靖軒的東西被仔細調查,卻因為缺關鍵的證據,整件事最后被迫因為證據不足而結案。
阮薇搖頭說:“和戒指一起扔進海里了。”
“我說了,你不會撒謊。”葉靖軒收了手,顯然本沒打算信,他繞著沙發四看看,非要問,“哪片海?什麼位置?你說,我讓人去撈。”
不肯松口。
阮薇不出東西,葉靖軒只能把帶走。
他的車一路開進蘭坊,這里是敬蘭會的總堂。前一陣蘭坊斗,上邊的人幾乎都換過一遍,這件事過后,葉靖軒離開南省駐蘭坊,直接坐到了大堂主的位置。
阮薇沒來過這條街,當時選擇沐城只是偶然,后來想著雖然距離蘭坊近,但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這樣反而不一定有人能找到,現在想一想,都是注定的。
在車里覺得有點冷,捂著肩膀發抖。葉靖軒探過來和臉臉,才知道一直在發燒。這幾天了刺激,神高度張,著涼也不知道。
他盯著看,像想起什麼一樣說道:“七八歲的時候就這樣,真不知道你怎麼長大的,發燒了也不知道。”
阮薇心里不好,搖搖頭示意沒事,看著周遭的院落,輕聲問他:“我聽說華先生不在了。”
葉靖軒點頭,華先生是敬蘭會過去的主人。“去年這時候的事,后來華夫人傳達先生的囑,把敬蘭會給陳嶼,現在他是會長。”
車剛好停了,他抬眼向外看,門口站了兩個人,好像等了很久。
已經到了深夜,蘭坊的建筑格局格外幽暗,大多數是幾百年的老宅子,映著層層樹影,不知深淺。
方晟率先下車過去問,回來告訴他:“三哥,會長的意思,說如果三哥找到,直接把人帶過去。”
葉靖軒剛好推開車門,手去扶阮薇,他頭也不抬地吩咐:“讓他們回去。”
方晟點頭示意明白了,過去三言兩語要送客,那兩個人急了:“大堂主,這是會長的命令,這人當年可是個線人,手里還有我們的東西,會長不放心。”
葉靖軒扶著阮薇一路向里走,聽到這話他突然停下來。
阮薇一下就知道他的意思,手拉住他,可葉靖軒不許,回對那兩個人說:“去告訴陳嶼,人是我的,不到他不放心。”
對方被堵得說不出話,對看一眼又要說什麼,可葉靖軒轉就走,只剩下方晟停在原地,面無表地和他們說:“回吧。”
那兩個人是會長邊的,自然不肯示弱,就站在門口提高聲音,直沖里邊喊:“會長有話,大堂主別再糊涂了,上次為,下一次呢?有時候人大難不死,可未必有后福。”
院落深邃,沒有亮燈,葉靖軒和阮薇一走進去,就像沉到墨里的水漬,再也看不清。
方晟守著門口,不聲地抬手,槍口直指他們:“按三哥的意思,你們兩個今天回不去。按我的意思,總要給會長一個面子……滾!”
那兩個人低低罵了一句,轉上車離開。
阮薇跟著葉靖軒一路向里走,蘭坊的格局和小時候聽說過的幾乎沒有什麼差別。四下種了桃樹,節氣正好,開了滿院。
蘭坊這條街太長,無數院落由兩條游廊貫穿始終,本看不清盡頭。聽人說,里邊遠一點的地方有一海棠閣,年年開海棠,是過去華先生的住。那男人曾經是敬蘭會的神,太多人恨他,太多人怕他,他卻因有宿疾而走得早,扔下這麼大的家業,給如今的會長。
葉靖軒這院子很安靜,他住的房間外邊看起來古古香,里邊卻很現代,桌椅柜子大多是黑,簡潔穩重。
阮薇剛一進去就聽見有靜,接著一道影子直沖撲過來。
萬萬沒想到,爾還在。
他們當年一起在老宅里養狗,是喜歡的阿拉斯加。爾是下人家里的大狗生下來的,阮薇幫忙接生。當年它乎乎的只是一團小東西,和葉靖軒真把它當自己的寶貝來養,沒出兩年阮薇就拉不了,好在它乖順,特別聽話。
“你還養著。”阮薇激起來,彎下腰抱住爾。它分明還記得,心里千回百轉,連它都懂了似的,看到舊日的主人興地不斷要撲上來,葉靖軒抬手,它才老實坐下。
他看著爾不松手,忽然說了一句:“我沒你這麼狠心,養條狗,起碼忠心。”
阮薇就像被狠狠了一掌,低頭不說話。抓爾的下,它舒服得甩尾,直接要往懷里滾,可它如今是半人高的大家伙,還和小時候一樣撒,把惹得辛酸不已,半天都不肯放手。
阮薇在地上陪爾玩了一陣,蜷著,再起來就不行了。葉靖軒不理,自顧自去里邊洗澡,出來才發現還僵著左不了,可是這麼半天,一句話也不說。
他最終走過來把抱到沙發上坐,阮薇不敢抬頭,他就掐著的臉讓看向自己:“疼不疼?”
房間里的燈調和,打在暗的柜子上就顯得一切都變得厚重起來。阮薇穿一件淡藍的及踝長,頭發已經留到過了肩膀,零地披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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