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大眼睛，眼睜睜看著那道裂口將自己吞沒。

  羅昊目睹了這一幕的發生，但就在那個球的下方，地面上的灰塵似乎亮了起來，一圈一圈，一環一環，一個巨大的古樸的法陣的每一個細節都隨著這亮起的芒呈現在每一個人面前。

  他一下怔住了。

  那神的字符，來自於一個甚至許多個時代之前的魔法符文，它們描繪出的不過是所見到的極為有限的一部分，他甚至順著那個方向抬起頭去，就連這法陣的一隅——也延向遙不可及的視線的盡頭。

  弧度因為距離而顯得筆直，法陣的紋指向一個更廣闊的天地，羅昊的目那一刻仿佛超越了這片地下世界，他看到了整個跡群，整座島嶼，乃至於環繞其外的風暴——

  他看到那片風暴之下，一個巨大的法陣正在片片碎裂。

  它發出猶如玻璃斷裂的聲音，一道道裂痕出現在其上，令它變得支離破碎，土崩瓦解開來。

    然後結界消失了，天空變得無比沉，瓢潑的大雨侵襲著整座島嶼，暴風幾乎要將島上的一切掀開來，層層黑雲之中忽然打開了一個通道，接著一雙綠松石一樣的瞳孔出現在了那裡的天空之上。

  那道目正溫地注視著這座島嶼，如同注視著狂暴海洋之中一枚璀璨的寶石。

  羅昊看到那道目向自己看來。

  接著整個世界都變得支離破碎，仿佛一切皆在下沉，整個地下世界皆在崩解，下墜。

  變得一片漆黑……

  ……

  地下黑暗的世界中一片寂靜，似遠遠地只有滲水的聲音傳來，水珠從巖間垂落，發出清晰的脆響。

  方鴴醒過來時，便到頭上似乎有什麽東西，那像是一隻手輕輕著自己的額頭，帶著一溫的氣息，靜靜沉意識的世界，帶著一令人心安的氣息。

  在安定中他不由回憶起了過去的時候，他對於父母的記憶所剩無幾，但似乎仍記得搖籃之中的歌謠，一雙溫且堅定的目，將手放在他的額頭上，那便是那些模糊的、所剩無幾的片段。

  然後那道目又變了舅媽，舅媽張要遠比舅舅唐笙對他和糖糖嚴厲得多，那是唐馨的小名，他的小名小鴴，據說那是父母留給他唯一的回憶——舅媽嚴厲，但護短，也總是待他們如此溫，對待他如同己出，與糖糖並沒有什麽差別。

  他知道舅媽對自己是有很高的期許的，不過他自己倒是淘氣得很，從小到大闖禍不斷，而這一次更是差一點闖下彌天大禍，還好最後能有一個尚好的結果。

  “你不是說過嗎，你父母也去過那個世界，難道你不也想去看看？星門之後的世界是一個迥異於我們世界，絕的世界，你既然有著如此特殊的經歷，看在我們聊得來的份上，哥們兒給你一個便宜價吧。”

  “……可是，不會有什麽問題嗎？”

  “能有什麽問題，它是不那麽合規，但又不是沒有過。而且責任是我背，他們不會對遊客幹什麽的，充其量就是教育遣返。”

  “我幫你查過了，你父母雖然不是什麽出名的冒險者，但選召者的份大多是公開記錄的，他們也去過不地方，你不想去看看嗎，艾爾帕欣的雲海，還有伊斯塔尼亞銀的沙漠？”

  “一個前往星門的名額是很難得的，你應該清楚，我這裡的門路算是最安全可靠的。”

  那個聲音的語調變幻起來，變了蘇長風嚴肅的語調：

  “我們調查過了，帶你進星門那個人有問題……”

  “你知道穿越星門的真正本是多麽？”

  “小鴴，有一件事不得不通知你一下。”

  “那個人死了。”

  “自殺，但仍留有疑點——”

  方鴴猛然之間清醒過來，他有些吃力地睜開眼睛，首先對上的是那位戰士神的目。奧黛神平靜，正將一隻手輕輕在他額頭上，注視著他，見他醒來，方才收回手。

  手掌之間閃爍著白的華。

  方鴴恍惚了一下，才回過神來，他趕忙看向一側，發現謝塔並無大礙，仆小姐隻抱著自己的胳膊，立於一旁。

  但視角余之中，方鴴才發現彌雅也在，狼正低頭包扎傷口，邊還有一人——仔細看去，方鴴才發現那是自己的艦務小姐，只不過希爾薇德低著頭，閉著眼睛，一副弱的樣子。

  他心中一突，看向彌雅正要開口詢問。但後者抬起頭來，輕輕對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必擔心。

  而躺在地上的這時察覺到兩人之間的互，才微微張開眸子來，留意到方鴴的目，看了過來，然後有些虛弱地向他一笑。

  方鴴見話都說不出的樣子，連忙問道：“怎麽了？”

  “我們遇上了娜爾蘇妠，”彌雅停頓了一下，“——那個人的分。”

  “是彌雅小姐救了我，”希爾薇德對畔的狼之微微一笑，才虛弱地答道：“不過我中了的詛咒，是彌雅用蒼之輝的力量製住了詛咒進一步蔓延。”

  “詛咒？”方鴴有些張起來，“什麽樣的詛咒？”

  “其實是祝福，”彌雅答道，“那道印記並沒有什麽別的負作用，反而能給予的力量，只是會將轉化為娜迦一族，顯得虛弱，其實是因為蒼之輝與娜爾蘇妠的力量排異的原因。”

  “那……不會有事吧？”方鴴不太確定地問道，那可是一位神明的力量，雖然彌雅說得信誓旦旦，但他有些關心則。

  狼一樣的用銀的眸子看著他，默默看了一會兒。

  抖了抖尖尖的耳朵，輕輕點了點頭：“給我好了，不會讓出問題的。”

  “謝謝你，彌雅。”

  “嗯。”這位海之魔輕輕應了一聲。

  方鴴這才留意到狼手臂上的傷，問道：“彌雅小姐，你沒事吧？”

  但彌雅並未作答，黑暗之中一時有些沉默。

  方鴴撓了撓頭，一時間有些尷尬，他又好奇地看了看兩人，他本以為兩人關系不會太好來著，但沒想到彌雅竟然會主出手救下希爾薇德。

  想起這件事他都有些後怕，雖然艦務小姐還有復活的機會，但那畢竟是一位神祇，要是真的將希爾薇德轉化了黑暗的生靈，他都不敢想會發生什麽。

  想及此，他有些歉然地看向自己的艦務小姐。

  但希爾薇德倒並不介意，尋找海盜王的寶，是他們共同的決定，是艾伯特家的長，那位大探險家的兒，又不是什麽溫室裡的花兒，在那之前更兇險的狀況也不是沒遇見過。

  至在這裡，還有真正可以信得過的人。

  為了化解尷尬的氣氛，方鴴又看向一旁的仆小姐，謝塔及到他的目，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我沒事。”

  過了一會兒，才補充了一句：

  “船長大人。”

  又過了一會兒，仆小姐才找回最後兩個字：

  “謝謝。”

  彌雅一言不發地看著兩人，希爾薇德則在一旁笑，一直試圖於緩解兩人之間的關系，但仆小姐似乎總是對後者有些見。

  其實大致明白謝塔心中所想，對方對自己的依其實與自己如出一轍，那種就像是小孩被搶走了心的玩一樣的心態，多能會一些。

  方鴴沒想到氣氛會變得更加尷尬，但所幸這裡還有一個外人，他回想起奧黛方才所展現出的那種力量，忽然之間沉默了下來，連心中胡思想的心思都淡了不。

  他抬起頭看向那位神大人，忽然開口問道：

  “神大人，剛才那是……？”

  奧黛看著他們，沉默了片刻之後，才輕輕點了點頭。

  在黑暗之中靜靜地開口道：“在下降之前，我用最後的力量護住了你們所有人，但結界此刻已然消失，我的力量所剩無幾，在最後我看到你們中的一些人掉去了其他的方向。”

  黑暗中靜了下來，靜得落針可聞。

  方鴴猶豫了一下，然後才開口問道：“……神大人，其實很早之前我就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只是因為之前一直來不及開口。”

  奧黛道：“我大概已經明白你們想問什麽，你問吧，我說過，我需要你們的幫助，因此在這件事上不會欺騙你們，只要你開口詢問，我就會一定會給予你答覆。”

  方鴴得到許諾，卻反而沉默下來，他在思考——在那個思維的世界之中看到了一道安靜的目，也看到那道目的主人——塔塔小姐正安靜地注視著他。

  兩人像是從目中換著意見，他們早已在那片星輝的世界之中見過了一切，因為以太不會說謊。

  他又看向一旁的彌雅，法則也不會說謊，艾塔黎亞的一切元素最終都歸於源頭，力量的本質在它最原始的底層邏輯上總是呈現出最清晰可見的軌跡。

  彌雅從他的目中尋求到那個問題，沉了一下，也輕輕點了點頭。

  他曾經見過真正的神明的力量，那甚至還不是如同信徒見證他們的神明降下諭令，而是一位神祇親自在他面前顯聖，那不是黑暗的眾聖，而是森林的主人。

  艾梅雅。

  而他也見過奧黛施展力量，那種力量雖然強盛，但與以太的屬是截然不同的，也不如娜爾蘇妠那樣的詭異，事實上在很早之前他就向彌雅確認過這一點。

  在他們進那片黑霧之中時。

  但那時還無法確認，只不過在他心中留下了這樣一個種子，而那枚種子事實上從他們進這座島上起，便在他心底生，直至此刻，才綻出第一片細葉。

  因為他和塔塔小姐，在那個結界的核心法陣之中，見到了那片星之海，那海中漂浮著同質的力量。

  為什麽奧黛作為一位神祇，卻無法憑借自己的力量進這個結界之中？

  為什麽誕生於此，卻偏偏對這座跡之下的一切所知似是而非？

  事實上在那一刻，他就已經獲知了明確的答案。

  只不過——

  這個答案仍舊需要確認。

  他一字一頓地開口道：“……神大人，或者說奧黛士，其實你本就不是一位神明，而是這個結界的掌管者。或者說，你本來就是……這座法陣的——”

  “人工龍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