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轉折

六月初七，未時正。

端麗城守府。

洪範解下明神靠在椅側，飲下兩日來的第一口茶水。

一刻鐘前他剛從百裡外翱翔歸來，將此行剿滅的天風軍數量報至軍。

「戰線這幾日進一步南移了，現在至雲嵐城北五十里。」

洪範放下茶盞，說道。

「天風軍相比五月下旬，越發沒有戰鬥意志，此行所見竟沒有敢反抗的。」

徐運濤聞言頷首：「他們士氣低迷如今已不足以與我們野戰，往北派出的隊伍也日漸稀，人牲捕獲大部依賴雲嵐以南的三座城市——但饒是風家遣出三位先天彈，地方依舊不穩。」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洪範冷笑，「不過雲嵐部據說仍是噤若寒蟬？」

「龔家被滅，還有哪家敢炸刺？」

回話的是一旁批文辦公的裘元魁。

「這事可坐實了？」

洪範有幾分不信。

「坐實了。偌大龔府一夜之間被抓空，我估這兩日王庭就會發出『龔氏叛』的告示。」

裘元魁答道。

「豈非自毀長城？」

洪範百思不得其解。

「龔家世代為風家輔佐，有功勞亦有苦勞，本還是淮族……風家連左右手都斬了，不怕人心越發？」

「此事還有首尾，你不知曉。」

裘元魁放下硃筆，活下肩頸。

「有消息說是龔家一意遷族，不顧風家反對要出雲嵐。」

洪範聞言一愣，頓荒謬。

裘元魁看他反應，也是嘆息：「就是出了個這樣的昏招。試想連龔家都怕了、走了，其他人又憑什麼留呢？淮最後一個大世家既與王庭切割，雲嵐便再無人心可言。」

「但失去龔正平的龔家怎麼敢違逆兩位元磁武者？」

洪範還是覺得離譜。

「我聽說龔氏最早起於昭縣，有三百餘年傳承，竟會如此不堪……」

「子就在這三百年傳承。」

裘元魁哂笑。

「自負貴種，以一切為天賜，忘了世道會循環變化。」

「我聽說你們邊疆豪強子弟凡練武者都要建制從軍，防異族、護商隊，往火里滾幾遭。但云嵐城裡的公子哥就不同了，他們平日飲酒作樂，一旬兩練已不算懶。」

「如今元磁一倒，下面的草包們有名無，應對自然失措……」

話說到這，幾人各自唏噓，卻見段天南自堂外大步進來，臉鐵青——他上月剛突破到元磁五關，練鐵臂金，這幾日正是興緻高漲。

「段大哥，有事？」

洪範心頭髮，第一個問道。

「有事。」

段天南沉聲回道。

「而且是有大事！」

······

同日，亥時（晚上九點）。

端麗城守府正堂，燭火排燃燒，將黑夜阻在檻外。

百勝軍一應高層俱在。

「風雲頂上風團膨脹，三日大了近倍。」

段天南背立在門邊，吐字如燧石發火。

「我抵近雲嵐城觀察，見天罡神風明顯強盛，方圓數十里已見不到一隻飛鳥。」

常逸民聽得面發白，看向裘元魁。

後者默默點頭，表示確認。

「會不會只是暫時變化？」

夏侯凌心存僥倖。

「無常境常無定論，但這回不同。」

段天南搖頭道。

「武聖既死，蛻便是無之水，逐日衰頹；哪怕用人命飼餵也只能減緩，不可能反過來增強。」

「而且我見風慕白在城心起了『聽風大陣』，一刻不斷監聽全域……」

言外之意滿屋子人都能猜到，一時卻沒人願意揭破。

「大哥但說無妨。」

古意新擰濃眉，挑破話頭。

段天南看他一眼，低聲說道：「風間客要了。」

頭吞咽的聲音在靜謐中格外響亮，不知是誰。

「他還要多久？」

軍司夏侯凌本能問道，幾個日常用字竟沙啞得破了音。

「或一旬，或一月，老子也不知曉。」

段天南不自覺提起聲量。

所有人心如麻。

九州天下，武聖是萬事之因，是諸行之果，是判罪之法，是罰罪之權。

一旦風間客開天門，往、今、來都將改寫。

「所以我們必須要作。」

段天南補了一句，音聲輕忽，卻冷得像鐵。

「強攻雲嵐，別無他法。」

他踱步到沙盤邊，手指點在東南角的城池。

氣氛稍活泛了些。

「強攻不可行！」

行軍司馬陳彥手掐大，聲駁道。

「雲嵐城城防更超端麗，軍力也多數倍，與我們相差彷彿；哪怕忽略城牆只論戰力，我們也不如天風軍。」

他毫不退讓地與段天南對視。

「段公，王庭人心正在崩塌，可還沒到時候！」

「但我們沒時間等。」

段天南和了語氣。

「王城難攻我知道，但此次不需要攻下城池。」

他說完走出庭院，飛騰夜幕，待回來時手中擎著一把短矛。

這矛長四尺，刃口啞，刃面嵌著金磨砂，柄則由一整塊玉髓雕刻而，一眼便知昂貴。

「這把兵為風雲頂特製，材質能抵擋天罡神風消磨，灌注真元可應天人生機。」

段天南介紹道。

洪範這下知道去年冬日掌武院那位田先生是來幹嘛的了。

「老子早就在為這一刻準備。」

虯髯大漢將短矛拄在沙盤，咬住大牙。

「風間客背崖而坐，不能躲閃。只要諸位陪我在正面開出一條路，只要我有一個機會投出此矛，打斷他突破……」

「一切就結束了！」

老半天沒人吭聲。

用命破王城換一個機會，說起來很簡單。

但屋眾人只稍稍思量風險與後果，背上便都沁出汗來。

段天南不再言語，彷彿一道雷悶死在雲中。

「若只有這法子，那唯有一試。」

最先回應的依然是古意新。

他盯著矛頭上被燭火點亮的金磨砂，呼吸一不。

「莫急，這賬還要細算。」

洪範抹去額上汗漬，按住古意新胳膊。

「風家除去兩位元磁還有四位先天，其中三位駐外搜捕人牲，唯有風思飛居中不；而龔世華死後，雲嵐城還有四位外姓先天。」

「考慮到天風軍上將軍陳正弘與徐帥都要陣指揮，敵我元磁戰力對比是二比一，先天是四比三。」

他這是算上了手持明神的自己。

「正如洪範所言，此事單靠百勝軍必不能。」

裘元魁也恢復思考。

「三郡義軍除我們外還有六位先天，要請到他們助拳才有勝算。」

徐運濤斟酌后亦出言：「若要手，必以大軍攻城在先，行務求快猛。」

幾人三言兩語敘過，計劃才有個端倪，段天南卻已是神采飛揚，整個人都活泛回來。

「好，彼時戰端開啟，由我一馬當先！」

「你們但見我開渾天便各自突防，只要能跟上三四人糾纏住蕭瑟風，單風慕白一人攔老子不住！」

他豪邁放話，五指拳，彷彿住乾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