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舅母來了，帶著的兩個兒子、兩個兒媳，還有一個年輕姑娘。

    寧禎認識這姑娘，是姚雲舒。

    “姚家和老夫人真是死心眼。”寧禎當即想。

    盛長裕已經明確拒絕過了，還把人往家裏送。

    “姚劭其他的庶，是不是年紀都偏小，無人可用？”

    姚家和老夫人聯手，非要把姚雲舒送到盛長裕麵前，除了完全不把這姑娘當個人看，也是在彰顯權威。

    ——似打孩時期力量弱小的盛長裕：越是他不肯做什麽，越是要迫他做。

    “姚劭這樣，會把最後一點溫都消磨殆盡。”

    寧禎不可憐姚劭，隻是有點可憐盛長裕。

    曾經徐芳渡背叛他的時候，他頗為難；而姚劭，是比徐芳渡更重要的人。

    盛長裕得到過的溫極。曾經付出過的人，都在一點點索取回報，也等於說撕破了虛幻的過往，把盛長裕年時一點溫暖全部打碎。

    何等殘忍！

    寧禎也有點可憐姚雲舒。是活生生的人，卻似品被包裝好，送上門易。

    因三哥的事，寧禎打聽過姚雲舒，知道考上了公派留學生，卻在最後關頭簽署文件的時候放棄了。

    公派留學生非常難考，要花盡力氣。一個人付出那麽多，不可能自願放棄。

    這中間的苦楚，寧禎無法同，沒有過這樣的經曆。

    隻是想到了鷹：鷹要吃很多的苦，才能將翅膀練得筋骨強刃。待要意氣風發、翱翔九天時，一雙翅膀齊齊被折斷，落地不如。

    姚雲舒低垂視線，肩膀微微著。不是弱，而是沮喪，藏都藏不住。

    老夫人的院子裏，盛長裕緒快要失控。

    “……是我認的義。”舅母沒想到盛長裕會來，在他麵前極其張，幹解釋。

    周家的兩個兒子，都怕盛長裕；兩位，一個是盛長榮，一個是宋旅長的兒，也很清楚督軍脾氣，在盛長裕麵前低垂眉目，不敢吱聲。

    “大過節的，周家認的義，帶給姆媽看什麽？”盛長裕問。

    老夫人：“我來的。也是姚劭的兒。姚劭兩個嫡出孩子都死了，如今就這丫頭年紀最大。”

    說到這裏，老夫人看一眼寧禎。

    寧禎假裝不懂。

    沒有錯。

    姚文不是殺的，姚安馳是自己找死。

    “姚家的孩子死了，難道要我們賠？”盛長裕冷冷問，“舅母帶著人過來，是什麽意思？”

    舅母：“督軍……”

    老夫人：“就是給我看看的。”

    “給您看看，還是給我的夫人一個下馬威，趁著我還不知，先設了我夫人上套？”盛長裕問。

    他的聲音不高，氣勢卻很迫人。

    舅母麵無人。

    一旁的盛長榮見婆婆與嫡母都吃癟，主開口：“大哥……”

    “閉，我的家務事不到你說！”盛長裕道。

    盛長榮麵頰搐了下。

    寧禎瞧見，老夫人眼底的怨懟，幾乎濃鬱了滔天恨意。

    盛長榮又看向自己丈夫。

    丈夫怕盛長裕怕得要死，低垂頭不吭聲。

    “老夫人真懷疑盛長榮才是親生的兒。”

    寧禎在這一刻，有了如此判斷。

    對此，寧禎無話可說。人執拗到了這個地步，任何證據都改不了老夫人的想法，實在可怕。

    盛家一團賬。

    跟在周太太後的姚雲舒，臉比剛剛進來時候還要白。

    一定是充滿了屈辱。

    “算了，還吃什麽飯！”老夫人憤怒站起，回房去了。

    寧禎見狀，立馬對周太太道：“舅母，您帶著孩子們先回吧。姆媽生氣了，我慢慢哄。”

    周太太愣了下。

    老夫人發脾氣，自然是希盛長裕先低頭，讓姚雲舒在家裏吃飯。不想，寧禎竟是趁機架著老夫人，直接用老夫人做借口，把周家眾人攆走。

    周太太還在愣神，盛長榮已經氣哼哼站起。

    臨走的時候，還冷哼了一聲，聲音響亮，做給盛長裕聽的。

    言外之意：“要不是你得到了我的位置，本沒有今天。”

    盛長榮也認定自己是老夫人生的，對盛長裕畏懼的同時，也有深深的記恨。

    錯位的親子關係，真是頭疼，寧禎覺得大帥在世時都搞不定。

    周太太這才走了。

    姚雲舒始終不看寧禎和盛長裕，垂首斂目跟在周太太後，一起走了。

    中秋節，街上到都是過節的氣氛，熱鬧繁華。

    姚雲舒看著窗外，攥了攥手指。

    周太太與乘坐一輛車，對說：“原本很順利的，都怪寧禎。這個督軍夫人，最是不容人的。”

    姚雲舒在心裏想，可以怪很多人，卻怪不到寧禎頭上——排隊都不到。

    盡了折辱，可知道源頭在哪裏。

    那個對漠不關心的父親，才是這件事的罪魁禍首。

    “我們下次再找機會吧。”周太太說。

    姚雲舒應了聲是。

    回家後，拿著簪子比劃自己的臉，被母親瞧見了。

    三姨太嚇得半死，抱著哭：“你不能傷害自己！”

    姚雲舒：“我就是試試簪子。”

    “我知道你今天委屈了，你想不開。可日子就是這樣過，沒有哪一天不苦。

    人總要嫁人的，你不能毀了自己的臉。日子已經這樣難了。破了相去紡織廠找工做，人家都不收的。”三姨太哭著求。

    還有更深層的原因：姚雲舒自殘破了相，等於是反抗父親。姚劭和姚太太饒不了，而無力對抗。

    這道理，三姨太懂，卻沒跟孩子說。

    很在孩子麵前提姚劭的薄寡恩，不是為了姚劭，而是想孩子心中保留一點對父親的好幻想。

    這些好，可以讓孩子活得更自在些，不至於心冰涼。

    “好，我不會。”姚雲舒保證，“我不會做傻事。”

    三姨太還是不太放心，一直守著。

    今年的中秋，明月那樣圓，清澈月華鋪滿了庭院，卻也似滿地的霜，冷徹心扉。

    姚家這一方小小院落，靜謐無聲。

    盛家老宅卻是很熱鬧，戲臺已經搭好了，鑼鼓喧天。

    寧禎中午和盛長裕在摘玉居吃飯的，任由老夫人獨自生悶氣。

    半下午，寧禎才去老夫人的院子，安幾句。

    老夫人自己理虧，又疑心在盛長裕麵前表現得太明顯，不敢生氣了。

    就坡下驢。

    寧禎輕鬆勸好了，就去安排中秋的晚宴。

    老夫人邊的管事媽媽，低聲問：“準備的藥，還用嗎？”

    老夫人沉。

    “三房那個傭，碧桃的。等會兒讓服侍督軍。”老夫人說。

    管事媽媽：“這……”

    “無所謂。用姚劭的庶，是幫姚劭。不用，咱們也有人用。”老夫人道，“子嗣一定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