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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380的機長是空軍退役、戰機駕駛員出,心知他的僱主此行是歸心似箭、心急如焚,一路風馳電掣,在雷雨雲層中穿行,頂著火花閃電和傾盆大雨,提前落地香港國際機場。
出公務機航站樓,沈時曄腳步不停,趕往登機口。
從香港出發前往中國地的旅客多是公務差旅,因為時值地的寒假,也多出了很多家庭旅遊團。小孩子在候機廳的座椅的周邊跑跑跳跳,一片熱鬧點綴著顧影的寂寥伶仃。
一黑大、黑線帽、黑口罩,裹得不風。坐在玻璃幕牆旁邊,很安靜,不知沉在什麼思緒里,像白泥胎的人偶,一不,要過上很久,才會眨一眨眼皮。
有一個青花紋的瓷罐被抱在懷裡,一般人經過只會以為那是什麼工藝品,只有家裡做過白事的人才會認出那是什麼,略覺晦氣地繞過走過去。
沈時曄心裡驟痛,站在遠深呼吸很久,竟然邁不出腳步,不敢走到面前。
他一生中從未有過這種掙扎、猶豫、近鄉更怯的時刻。
隔著來來往往的匆匆過客,反而是顧影先看見了他。
「沈先生。」語氣如常。
太平靜了,反而讓沈時曄措手不及。
他做好了一切設想,冷淡、怨懟、質問、嚎啕大哭、甚至扇一耳,他會全盤照收。唯獨沒想過,會這麼平靜,像一方平靜深寂的池塘。
他怕是哀莫大於心死了,閉了閉眼,緩步走到面前,「顧影,想哭就哭吧。」
「為什麼哭?」顧影抱著骨灰罐微笑起來,手指著那上面的花紋,「今天是帶媽媽回家,我還沒有去過的家鄉,應該高興。」
像對沈時曄不計前嫌了,閒聊起相輝映,互相折著線,稱得鑽更加流溢彩。
——三石戒指,鑲嵌三顆寶石,分別代表,承諾,和永恆,是訂婚戒指當中最鄭重的一種。
顧影平靜地垂著眼,漆黑的瞳仁像湖面,連無機質寶石的彩也無法過。
「顧影。」
沈時曄心疼心疼到全發燙,呼吸著,結微不可覺地連連吞咽,「你還有我,不會是一個人。」
他怕不要,按著顧影的手指,不讓摘下,「以後,你的開心,你的難過,都有我為你記住,好不好?」
顧影看也不看他,眼睛只看著墓碑,輕「嗯」了一聲。
很敷衍,但也算同意。說完這一句,轉下山。
沈時曄一怔,他以為會刁難,會要他更多讓步和承諾,未料這一關過得如此輕易。
太輕易了,反而令人不知所措。
他下心底難耐,至顧影撈起顧影戴著戒指的手,十指相扣。
這一次,顧影沒有抗拒他的接近。沈時曄稍稍放下心。
至沒有再說離開。
*
到了山腳下,雪已經下得很大。道路被新雪覆蓋,只有幾道長長的車轍。
一輛越野車無聲無息了過來,駕駛座上的男人下車,遠遠朝他們看過來,拔的影如北地白楊。
沈時曄瞇了瞇眼,氣息一瞬間已不可察覺地變了,充滿戒備與占有,「西澤,你不該在這裡。」
下一秒,顧影掙開他的手,「沈先生,我就不和你一起回去了。還有這個——也一併還給你。」
不知何時已褪下了那枚戒指,在拇指與食指之間。
沈時曄猝不及防,冰冷的在裡面倒流。
他一瞬從高山跌低谷。
「你在做什麼?」他輕微地吞咽一下,看起來尚且很冷靜,按著的手指,強行將戒圈重新套進的無名指,「訂婚戒指,戴上就沒有摘下來的道理。」
「沈先生,我們之間隔著一條人命,我怎麼能收你的戒指?」顧影古怪地看他一眼,像是訝異他的自欺欺人。
沈時曄微笑,「可是剛剛在你媽媽面前,不是已經見證、答應過了嗎?寶貝,別的事,你怎麼賭氣都可以,但不要拿這件事開玩笑,好不好?」
「我在墓前戴上這枚戒指,只不過是因為我媽媽生前的最後一個願,是看見我做沈家主母,我想,這樣大約也算滿足。」顧影看著他的眼睛,很平靜,「多謝你願意陪我演這最後一場戲。」
「演-戲。」沈時曄一字一句重複,眼底晦暗不清,「你是這樣認為的?」
顧影笑了一下,「你覺得不是就不是吧。反正無論是真是假,都要塵埃落定。」
「我不同意。」
他的聲音像一枚沉重黑的巨石跌進雪地里,泛起沉悶的迴響。隨行的人都站得離他們很遠,不敢聽老闆的分手現場。就連聶西澤也只是懶散靠在車門邊,遙遠地聽著,因為的事,解鈴還須繫鈴人,而且他十分清楚,他是出現在這裡,就已經足夠給沈時曄添堵。
雪下得很急,很快淹沒了腳踝。這種天氣,穿再多寒的也會冷。沈時曄全上下如同泡在冰水裡,其實有失溫的風險,只是他現在對自己沒有知覺。
風雪吹散他理由是——我後悔你了。」
沈時曄如墜冰窟,在他意識到之前,「後悔」兩個字已經徹底擊穿了他的心臟,帶來難以遏制的劇痛。
他猛然用手指擋住的,「別說這種賭氣的話。」他著了魔地重複著,「你不是認真的,只是想要我痛,想要我傷心,對不對?那我現在痛了、傷心了,你高興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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