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靳言降下車窗,木然地看向窗外一閃而過的黑轎車。
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跳突然加速,就像是第一次為心那樣,他輕捂著心口,悄然著強有力的心跳聲。
“老劉,我能覺到,離我很近,很近。”
薄靳言從不信玄學,可是他分明能夠到。
劉忠不知道該怎麽回話,隻能裝作沒聽見,做出一副專注開車的樣子。
喬星純幸存下來的幾率太低了。
按理說,薄靳言該給修個墓地,讓的亡魂安息。
奈何薄靳言倔得很,一直在強調喬星純還活著。
十裏江灣的房間,他始終還保留著。
梳妝臺上的化妝品,薄靳言也讓人定期更換。
櫃裏的服。
每個星期都會換新,大部分是品牌方直供的。
而大部分時間。
薄靳言都會在的房間休息,枕著枕過的枕頭,一邊期待著自己早點死去,一邊又奢著能平安歸來...
“薄總,江楓眠已被緝拿歸案,證據確鑿,他逃不掉了的。”隔天,陳虢便興衝衝地將喜報傳了過來。
“他什麽時候被槍決,再通知我。”
薄靳言的狀態不太好,他的毒在慢慢滲肺腑,這幾天,咳嗽都比往日頻繁。
“薄總,簡雲深來海城有一段時日了,要不要請他來給您看看?”
“算了。”
薄靳言擺了擺手,淡淡地說:“送他回去吧,我沒心。”
他費了很多心思,才請到了心高氣傲的簡家人,原本是打算讓簡雲深替喬星純看病的。
至於他自己的毒,他是一點所謂也沒有。
現如今,喬星純生死未卜不知所蹤,他再也沒心思見什麽簡家人。
“可是...”
陳虢還想說些什麽,霍深竟拄著龍頭拐杖,走進了別墅大廳。
“陳虢,你先去找簡雲深,記得帶份賀禮前去。”
“好的,薄總。”
陳虢離開後,霍深已然徑自坐到了沙發上,他甚至還給小白送上了一架純金的飛機模型。
小白怯生生地躲在薄靳言後,麵對這個名義上的爺爺,他其實沒有多。
霍深見狀,心裏略有不快,淡淡地說:“靳言,這小子都這麽大了,怎麽一點禮貌也沒有?”
“我教的。”
薄靳言了小白的頭,旋即示意福伯將小白帶上樓。
霍深被薄靳言噎了一下,臉更加不好看。
不過僅分秒的功夫。
霍深又恢複了鎮定,笑著說道:“怎麽,還在跟我生氣?”
“我沒在跟你生氣。”
薄靳言尋思著,生氣這個詞分量還是太輕,他現在恨不得把這個老東西弄死。
當然,這老東西就算暫時死不了,也活不長了。
“張濤的事多虧了你,想我一世英名,竟栽在了這個混賬東西上,實在可氣!”
“說吧,今天來找我,是為了什麽事?”
薄靳言心裏很清楚,張濤一死,等同於斷了霍深的左膀右臂。
加上江楓眠並非霍深骨。
霍深肯定是不願意出麵保下江楓眠的。
今天跑來找他,這老匹夫想必也是走投無路了。
“靳言,寰宇集團總裁之位還是你的,我手裏頭的份,等我百年之後,也全是你的。”
“咱父子倆之間確實有一些誤會。不過我相信,父子沒有隔夜仇,你說對吧?”
說話間,霍深便拿出了他最新立下的囑以及權轉讓書等等文件,逐一攤在了茶幾上,“我沒有其他要求,隻希你能讓小白那小子改姓霍。”
“小白不能改姓霍,他得姓喬。”
“靳言,你這是非要和我對著幹?”霍深的眼神裏閃過一抹慍怒,他都讓了好幾步了,薄靳言竟開始得寸進尺。
“忘了跟你說了,我找到了我媽藏起來的那個U盤。”
“U盤裏,將你對他的威利代得清清楚楚。當然,還有那段幾家人同喬振業談的視頻,我媽也完好地保存了下來。”
薄靳言這些時日並沒有閑下來,張濤一死,他安在霍深邊的眼線便發揮了作用。
斷了霍深逃跑的後路,薄靳言便將視頻遞了上去。
很快,喬振業的案子就將重新審理,到時候喬家必能洗清冤屈。
至於當初參與迫害喬家的所有人,通通難逃法網。
霍深原以為銷毀了所有的犯罪證據,不想薄月秋竟還留了一手。
聽到薄靳言這麽一說,他當場愣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
他才稍稍穩住了心神,沉聲說道:“靳言,你這麽做對你又有什麽好?你和寰宇集團本就是利益共同,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麽簡單的道理,你該不會不懂吧?”
“爸,你該不會以為我真就隻能靠著寰宇吧?”
“什麽意思?”
“字麵意思。”薄靳言向霍深遞上了一張名片,“這家公司是五年前我在國外立的,再過幾個月,就能落戶北城。這一切,還要得益於你的悉心教導。”
“你?!”
霍深很不喜歡這種完全失控的覺。
不過轉念一想。
薄靳言總歸是自己的骨,兒子優秀,他這個當父親的,與有榮焉。
霍深暗暗穩住了心神,笑著說道:“想不到,你的本事比我想象的還要大。”
“有件事我一直沒弄明白,現在可否請你給我解個?”薄靳言懶得和霍深虛與委蛇,開門見山地問。
“你問。”
“你為什麽非要對喬家趕盡殺絕?喬家得罪過你?”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訴你,我和喬家卻有舊恨。”
霍深心想,喬家已然被他弄得家破人亡,也沒什麽不可以說的了。
停頓了片刻。
他這才將那段陳年舊恨緩緩道出:
“在戰時期,我和喬家先輩,也就是喬星純的爺爺曾一起參過軍。我倆在一次戰役中,共同救下了當時的元首。誰料元首更看重他,他一路平步青雲,還娶了我的意中人,我卻一直不重用。”
“你就是因為這個,把喬家搞得這麽慘?”
“這個理由還不夠?喬家搶走了本該屬於我的一切,我怎麽不能報複回去?”
霍深本就是一個小肚腸的人,但凡是得罪過他的人,他都會用盡手段,十倍百倍地報複回去。
薄靳言點燃了一煙,猛吸了一口,而後在迷蒙煙霧中,不疾不徐地道:“視頻我已經遞了上去,你欠喬家的,我會替喬家一點一點討回來。”
“你瘋了?”
霍深原以為薄靳言是打算用那段視頻威脅他,沒想到薄靳言竟這麽快將視頻提了上去。
“對了,還有一件事你有必要知道一下。”
薄靳言站起,將另一份親子鑒定報告摔在了他麵前,“我呢,也不是你的骨脈。霍深,接事實吧,你壞事做絕,注定要斷子絕孫的。”
“不可能...這不可能!”
霍深在很早之前,就和薄靳言做過親子鑒定的,再加上薄月秋對他一往深,他就沒有懷疑過薄靳言的份。
沒想到,薄月秋竟背叛過他!
他雙手攥著薄薄的報告單,聲音略略有些發,“薄靳言,你偽造出這份報告單,是為了替喬星純報仇?”
“有沒有一種可能,報告單不是偽造的?霍家的基因有問題,你該不會不知道吧?”
薄靳言深深地看著陣腳大的霍深,眼睜睜地看著他被警方銬上手銬押上警車,心底裏卻怎麽也開心不起來。
喬星純在的時候,江楓眠等還沒有出馬腳,他沒法做到為報仇雪恨。
現如今喬家的大仇終於得報。
憾的是,喬星純再也看不到了。
他環顧著空的客廳,一種莫名的孤寂攀上心頭。
家裏沒了主人,再不複往昔熱鬧。
想起喬星純給他做的黑暗料理,他又有些後悔。
他就不該將那些飯菜倒掉。
再難吃,也是親手做的...
收拾好緒,薄靳言去了一趟海城男子監獄。
和江楓眠相對而坐。
薄靳言眼裏的怒火幾乎是噴薄出,他攥著拳頭,咬牙切齒地問:“像你這樣的禽,就該被掐死在繈褓中。”
“薄靳言,你現在一定很痛苦吧?”江楓眠心有不甘,卻也明白再無逆轉的時機。
唯一讓他到寬的,便是他和薄靳言的這場博弈,薄靳言也沒有贏。
“如果你的目的是讓我痛苦,那麽你功了。”
薄靳言手裏仍舊揣著喬星純用過的皮筋,他之所以跑來探監,無非是想要讓喬星純親耳聽到真相。
片刻之後。
薄靳言又開了口,沉聲問道:“你在監獄裏,都對喬振業做了什麽?喬振業,不可能自尋短見。”
“我催眠了他,他這個人很容易相信別人。他到死都不知道,我就是當初那場談裏的第六個人。”
“也正是因為我的催眠,他被迷了心智,找了喬星純說了言,而後坦然赴死。”
“薄靳言,你知道嗎?如果不是你,我很可能是這世界上最出的醫生,也有機會為最優秀的催眠師。”
“可惜我這輩子都活在了影裏,霍深在將你接回霍家後,我就為了他暗地裏最鋒利的劍。”
“要不是你,我哪裏用得著做這些?”
江楓眠自小就有著嚴重的反社會人格,不過年時,還能很好地飾骨子裏的劣。
直到得知自己的世,直到他被霍深打造殺人不眨眼的利刃,他的暗麵才開始愈演愈烈。
“你和霍深雖然不是親父子,有一點倒是像的。你們都很推卸責任,明明是天生壞種,卻總想將你們幹過的壞事推到別人頭上。”
“薄靳言,你在我麵前說這些有意義嗎?你該不會以為你這些話能夠傷害到我吧?說起來你也是個可憐人,因為你失去了摯。”江楓眠明顯有些魔怔了,要不是隔著玻璃牆,他甚至想要撲上去,親口咬斷薄靳言的脈管。
“為了報複我,所以蓄意縱火,害死了三百多人?”
“他們本來就是病人,死了反倒一了百了,他們應該謝我才是。”
“江楓眠,你真該死。”
薄靳言總覺那三百條人命都是因他而死,可江楓眠這個始作俑者卻還在這裏沾沾自喜。
他忽然很是後悔,不該讓法律來懲治江楓眠。
像江楓眠這樣罪大惡極的人,應該被淩遲,槍決到底是便宜了他。
“反正我就賤命一條,被抓的時候我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江楓眠前一秒還想著將薄靳言撕碎,下一秒又開始魔怔地發笑。
他忽然站起,雙手撐在冰冷的石板上,邪肆地看向薄靳言,“對了,你想不想知道喬星純過去的五年是怎麽過來的?”
薄靳言沒說話,攥著皮筋的手幾不可查地了。
江楓眠見他這般表現,顯得更加得意,“你可能不知道,喬家落敗,喬星純其實還不至於被全行業封殺,找不到工作,完全是霍深搞的。我在永安巷的出租屋裏,還有個手機,手機裏記錄了這五年來的點點滴滴。你不妨去翻翻看。”
“......”
薄靳言默然,出了監獄,就徑自奔向永安巷。
翻看著江楓眠手機裏喬星純的模樣,他早就碎裂得不樣子的心又一次到重創。
他跌坐在地上,一張一張翻看著過去的影像。
這部手機裏,存了大概有兩千張喬星純的照片。
其中有蹲在地上大口吃包子的照片,也有穿著人偶服大汗淋漓地做兼職的照片。
當然還有在酒吧做服務員,被人調戲無可躲的照片。
照片裏,在用盡全力地為自己,為念念拚得一線生機。
曾經那麽笑的,卻總是躲在樓梯口痛哭。
薄靳言看完了所有的照片,神也徹底地崩潰了。
走出永安巷。
他就以強罪的罪名,親手將自己送進了監獄。
如果這輩子都沒辦法彌補對的虧欠,那麽就讓法律來製裁他好了。
他被帶走的那一天。
正好,斜斜地灑在他臉上。
他剛好想起喬星純多年前,在燦爛的下,對他說過的一句話。
說:“薄靳言,你是人間妄想...”
那一天,是那麽好,得連都偏著。
每道影落在上,都是那麽剛剛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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