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湯竇旁邊的縣尉立即擺出威嚴的神氣來，怒喝道：“如何不是！棗村的人親自指認你！”

說著，便有四五個神膽怯的農人被送進來。湯竇長得和氣，笑起來也和氣：“你們再說說，是不是這個人呀？”

農人看向蘇戚，啄米點頭。

湯竇揮手，差役把這些人再次帶走。蘇戚皺了下眉，揣測不清縣令的意思，只說：“我的確路過棗村，提過下雨之事。但并不是什麼仙師，也不懂呼風喚雨，召喚鬼神。”

湯竇笑著看：“哦，那你為何蠱民心，害我一方百姓不得安寧？”

兜頭一個大罪名，蘇戚哪能認：“湯大人何出此言。”

湯竇不語，旁側的縣尉再次發聲：“遠近鄉里都說你能祈雨，有些人鬧哄哄的找你，要再來一場雨，你不知道？裝神弄鬼，攪人心，按律該重刑！”

蘇戚沒被嚇到，緩緩搖頭：“我未曾蠱民心，也不會祈雨。他人訛傳，如何能算在我上。”

縣尉越發看不順眼了，一掌拍在桌上，便要差役拿人問罪。

湯竇抬手制止，態度溫和地對蘇戚說話：“不知小兄弟姓甚名誰？”

“魚錢。”

“魚錢啊，本給你個機會。”他背著手走到蘇戚面前，緩緩道，“你再讓刈城下一場雨，本就放了你，并且奉你為座上賓，如何？刈城真要出個仙師，是刈城的福分啊。”

蘇戚盯著他看了很久，抿道：“我不懂大人的意思。”

湯竇笑起來，眼睛瞇了一條。

“這兒屬實不是個好地方，本剛上任的時候，食不下咽輾轉難眠，覺得以后的日子真苦啊。”他全然不忌諱蘇戚聽到這些話，“刈城的況，你也看到了。生不生，死不死，拖著這麼一口氣，倒也能活下去。可是今年實在太苦啦，百姓過得艱難，本看在心里，多痛哪。”

蘇戚臉平靜。

“求神拜佛這些事，多做做也好的，總歸有個念想，日子能好過些。你呢，在棗村鬧大了名聲，他們的念想就更多了。本不忍心教他們失。”

“如果刈城真有個仙師，大家都開心啊。”

湯竇的手掌重重拍在蘇戚肩頭。

“本也希你有大能耐。若是沒有，你就得為自己做過的事善后，別想著只得名聲，世上哪兒有這麼好的事。”

他似乎把當了裝神弄鬼坑蒙拐騙的神。

但他又想從上得到些什麼。

比如名，比如民心……

蘇戚腦中閃過許多模糊的猜想。沒有猶豫的時間，點頭道：“我可以試試，不過，大人給我多久時間？”

湯竇道：“也等不了太久，五天吧。”

五天，刈城下雨。

蘇戚斂眉沉思，沒再說話。

第313章 棋高一著

從這一天起，被迫住在衙門里，一日三餐有人伺候，裳發冠也都換了面的棉布長袍。可以支使差役做事，縣丞啊主簿這些人見到，態度說不上好，但冷漠便是一種客氣。

蘇戚的生活質量蹭蹭地上去了。

唯獨有一點不好，能走的范圍很小，從衙皂房到東側花廳，加上后面的天庭院。院子里有棵老桂樹，樹皮糙枝椏干枯，葉片因缺水而發黃。

蘇戚大多時候坐在桂樹下面，一手托腮，一手著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而守在遠的差役，以及來來往往端茶倒水的仆役，總會時不時瞄一眼。

這種窺探的視線，蘇戚不是沒有知覺。每天從早到晚，始終于被監視的狀態，洗臉換很不方便，連睡覺也只敢件外袍。長相是個問題，好在可以打著求雨的名號，要差役買來雜七雜八的件，藥啦卦簽啦，東西混在一起，沒人分辨得清它們各自的用途。

蘇戚用藥染黃皮，焦炭勾勒眉形，讓自己的容顯得更英氣些。扮丑就算了，既然被人扣了個仙師的名頭，總不好搞得灰頭土臉。何況這長相也很難扮丑。

刈城的吏并不認識蘇戚。用著魚錢的假份，只要不撞上追殺的人，理應出不了岔子。

說到府，蘇戚不愿挑明真，請求當地吏提供幫助，是有原因的。首先，敵在暗，不知道現在究竟哪些人要殺，但有種預，幕后指使者絕不簡單。其次，薛景寒對外稱游山玩水，若是貿然袒份，逃亡遭遇勢必難以遮掩，恐招禍患。最后，無憑無據，孤一人，如何證明自己是蘇戚？當地吏如何不會聯絡丞相，借機示好順便效勞？

歸結底，蘇戚最顧忌的是薛景寒。無法確定，派人來殺自己的，是不是他。

談談到這份兒上也是沒誰了。前人說得好，穿越有風險，需謹慎，運氣不好的拿到狗劇本，找誰說理去。

害。

蘇戚著樹枝椏，在地上劃。寫個巫夏的名字，再把巫字劃掉，改季夏。畫個圈圈框起來，然后打叉叉。看在旁人眼里，便是沉思卜算的模樣，氣勢迫人難以接近。

湯竇坐在花廳里喝茶，旁邊只有個縣尉陪同。差役進來，他懶洋洋問道：“魚錢這會子做什麼呢？”

差役如實匯報：“兩個時辰了，一直在院子里卜算什麼。地上畫滿了蚯蚓狀的字樣，小的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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