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爐落燼，功德圓滿。

    顧白水打算離開去下一個地方。

    臨行之前，他順帶把城隍廟裏的事安排妥當，來了那兩個稚的子。

    瞪大眼睛問：“老爺還回來嗎？”

    顧白水說：“不回來了，以後這座城隍廟給你倆照看。”

    男滿臉遲疑：“我倆，能行嗎？”

    應該不行。

    顧白水心想，原來的老城隍不知道流浪到了哪裏，沒有千八百年大概走不回來，隻能先讓這倆小家夥頂著。

    不過日後風調雨順，城香火足，這倆小子有的是時間一點點長大。

    家裏沒大人，囑咐兩句就差不多了。

    顧白水拾起貢桌上的香爐，裝進袖子，一回頭，看到那倆小家夥眼的著自己。

    它們是有些擔心和害怕，男頭頂長出了草，耷拉著小臉，跟泥一樣。

    任職最後一天的城隍老爺笑了笑，想起初見時的場景……那天也下著雨，這倆小不點被別人搶走了傘，隻好淋著雨悶頭趕路。

    顧白水瞅了眼男，問：“你是什麽？”

    男愣了愣，抬手到了自己頭頂長出來的須子。

    “我是野山參。”

    “不，”

    城隍老爺搖頭：“你是蘿卜。”

    男一下子皺起了臉，苦兮兮的。

    “那你呢？”

    城隍老爺又問在一旁看戲的。

    起膛，滿臉認真：“我是土地廟裏的香灰化靈。”

    這是院兒裏那棵蘿卜告訴的。

    城隍老爺幸災樂禍：“你是土地廟糊牆角的泥。”

    被騙了，沉默片刻，惡狠狠的瞪了同伴一眼。

    男起脖子，幹幹的笑了笑，老爺啥都知道。

    「一山裏長大的蘿卜，翻牆爬進荒廢的土地廟，帶著牆角一坨泥，溜進殿裏吃香火。」

    這是他倆的故事。

    去的路上，男把鬥笠戴在的頭頂，因為蘿卜不怕水，但雨水一泡泥就的爛了。

    “蘿卜離不開泥，泥不能泡水。”

    顧白水轉走出廟門，沒有再回頭。

    男相視一眼，聽見城隍老爺囑咐的最後一句話。

    “好好修行，再不見了。”

    ……

    離開城隍廟，天上還是沉沉的。

    風中飄散著細雨，顧白水走到了水河前。

    城外有一座老石橋，靠近城隍廟的橋岸邊種了一棵老柳樹，柳條垂在河麵上，隨著流水來去。

    顧白水在橋頭停下腳步，抬頭看了一眼……老石橋上早有了一個消瘦的人影，站在那裏等著他。

    李絮撐著一把油紙傘，白輕飄，眉眼如畫。

    還是從長安趕回到了，所見到的是另一個更改過的結局。

    橋下流水潺潺，李絮側憑空多出了一個黑的香火神靈。

    顧白水輕挑眉頭，出聲問道：“回過家了？”

    “嗯。”

    李絮轉過頭，看見這位城隍爺，樂嗬嗬的笑了一聲：“我哥神不錯的，跟小姐在樓裏悶頭抄書呢。”

    “抄書？”

    “昂，老哥徹夜未歸，昨天還爬牆溜進葉家府邸……被葉老先生抓了個正著……娘親罰他抄書三百遍，什麽時候寫完什麽時候再出來。”

    李絮眨眨眼，笑出聲：“不過老哥也算是因禍得福吧。”

    顧白水問：“怎麽說？”

    “我聽說啊，隻是聽說……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小姐很嫌棄老哥，天天躲著他。”

    李絮似有所思：“不過這次被罰在書樓裏，人家反而過來陪他讀書了，整天待在一起……氣的葉家主吹胡子瞪眼，也沒啥用。”

    城的故事沒有夭折，反而讓老哥自己續上了，真是傻人有傻福。

    顧白水抬眼，向遠方的某座湖中樓，觀片刻，沒笑出聲。

    “你哥還代你什麽了嗎？”

    比如幾天前的那個晚上城隍廟裏發生的事。

    李絮默默搖頭，又遲疑了一下，輕輕點頭。

    “是有。”

    轉頭盯著城隍老爺，眨了眨眼睛：“我哥還說，讓我小心您一點。”

    顧白水愣了一下，問：“為什麽？”

    “……”

    “……”

    李絮眉眼彎彎：“他說我長得湊合，城隍孤未婚……懷疑你看上我了。”

    李十一言之鑿鑿，不然城隍爺為什麽偏偏要和遠在長安的老妹兒告別呢？

    顧白水微微沉默，哦了一聲。

    “你哥是傻。”

    “額，是。”

    李絮不否認，可也有些好奇。

    側頭詢問：“城隍老爺有喜歡過的人嗎？”

    橋上沒人說話了，隻有鬧人的風聲。

    ……

    為什麽會突然從長安返回？

    因為李十一給寫了信，信中說他晚上去了城隍廟，上的病好了，城隍老爺要出門遠行。

    而且老哥病的時候，李絮經常和子薇通信，小姐說那種病是鬼上，城隍老爺能治好。

    再聯想到水牢門口的香灰，李絮似乎一下子抓住了什麽。

    “我決定在長安城學習修行，是想以後有機會能接更多的曆史，找到這個世界的真相。”

    李絮想著：“但有沒有可能，的城隍老爺本就知道更多呢？”

    於是回來了，趕在那人離開之前，多問一些事。

    老石橋上輕聲細語，

    顧白水懂了李絮的意願，略微思索，然後開口，給講述了一個從未發生過的故事。

    故事分兩個時空，一段在很久之後，一段在不久之前。

    從李十一被奪舍、李絮死在城外、到小乞丐背井離鄉、遠離……以及後來，曹地府等等。

    他講述的有頭有尾，李絮聽的怔怔出神。

    最後，

    顧白水慢慢側頭，問了一句：“你覺得這個故事怎麽樣？”

    李絮訕訕的笑了笑，臉上是心有餘悸。

    說：“嚇人的，還好沒有發生。”

    可真的，沒有發生嗎？

    李絮安靜良久，最後還是沒忍住，問了那人一個問題。

    “你來自很多年後？”

    顧白水想了想，說：“可以這麽理解。”

    “那改變過去會有意義嗎？”

    想不明白，因為時間這種東西存在於未知和不確定的領域，好像沒人知道它到底是什麽樣子。

    “有意義吧。”

    顧白水看向橋下的水麵，流水潺潺，倒映著的側臉。

    他說：“至現在，是有意義的。”

    李絮眨眨眼睛，沒有聽懂。

    顧白水出一隻手，接住了從天上落下來的雨滴，然後丟進了河水裏。

    水滴被茫茫多的河水吞沒，再也分不清自己在什麽地方。

    橋上有個聲音響起，他說：“時間是一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