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發生意外了,他們仍為人臣,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而皇后娘娘從主理六宮到兼管前朝,細論下來做得比他們多的多。雖然年紀輕不夠服眾,但一直以來並未出現重大的決策失誤。
及至宮門,一直沒有發言的郎君突然說:「講到底,你看著皇后娘娘的時候,首先想到是子,其次是皇后,再次才是代聖上執政。」
「下決定的若是聖上,你會有這麼多意見嗎?」
「你我同為人臣,又比其餘員多了一層份,我們是聖上信賴之人,亦是同皇后娘娘一起長大的。要我說整個朝堂之上最該站出來支持皇后娘娘的,就是我們。」
這位郎君說著,嘆息不已,「魏十三,年時你見皇后騎遠於你,你不服氣,單獨比拼,輸得一塌糊塗。如今皇后深謀遠慮,沉著冷靜,你還是不服氣。怎麼,承認自己不如人就那麼難?」
這話說得有些狠,蔣、王兩位郎君作勢要勸,魏郎君卻擺擺手。
「被你講的我慚愧啊。」
魏郎君不多講,掩面離去,飛快上了自家馬車。
其餘幾位郎君面面相覷,知道魏十三臉皮薄,此刻匆匆遁走怕是難為再辯駁下去。
「盼他今日能夠想明白,不然真是辜負聖上一番託付。」
一朝天子一朝臣,大多時候東宮即位都有各方面強大又默契的班底,他們則是趕鴨子上架似的,但就像聖上所言,這皇位坐都坐了總得像個樣子。
「路漫漫其修遠兮,」蔣郎君拱拱手,對其餘幾人道:「諸君,並肩同行吧!」
–
魏十三後知後覺地發現公廚的伙食改善了。
從前沒滋沒味,甚至送來已經半溫不涼難以口的餐食變得可觀,並且一旬之中每餐菜都不一樣。不開玩笑地說,他開始期盼下一頓吃什麼。
王郎君對此點評道:「甚好甚好,你都有這閒功夫,說明近來朝中相安無事。」
不僅如此,每每離宮時總會有宮人端來驅寒的薑湯。
又甜又辣,一下子灌進肚子裡四肢百骸都通向溫泉泉眼似的,熱氣源源不斷。
尤其是魏十三那碗,裡面還臥了一顆蛋,這是他自小鍾的吃法。
看見那顆蛋時,魏十三雙膝一幾乎要跪下,叩謝皇后恩典。
但嚼著嚼著他突然和王郎君咬耳朵,「你說皇后娘娘怎麼知道我抱怨過天冷凍手?嘶,不會我們說的話皇后娘娘都能聽到吧?」
魏十三猶如林中驚的鹿,一雙圓眼睛滴溜溜轉,警惕地看看這,看看那,出宮時更是了鋸葫蘆,一聲不吭,生怕被隔牆的耳聽了去,大做文章。
「哈哈哈哈哈哈——」虞令淮聽了之後,捧腹大笑。
「可惜我沒瞧見魏十三的慫樣哈哈哈!」
虞令淮心疼容緒,卻不擔心連閒言碎語都搞不定。只是沒想到捉弄起魏十三來,容緒很有一手。
「這小子膽最小,你再多來兩下,我懷疑他隔天就要去相國寺拜佛求庇佑了。」
說著,虞令淮突然捂住心口。
這一次的劇痛猶如把每寸骨撕扯開,大羅神仙來了都難以掩飾。
半月藤減量期間虞令淮就很不好了。如今更是進停藥期,噬心般的疼痛說來就來,一點兒也不帶預兆,他防不勝防。
可是醫診斷過,他上無傷,疼痛只是幻覺。
因此無藥可緩解,只能靠自己的意志力。
「冬日晝短,一會兒就天黑了,沛沛,你去膳房看看他們準備的什麼。」虞令淮忍著痛,語聲盡力平靜,「昨日我讀到一篇筍賦,有點饞筍了……」
他支開人的手法很拙劣,容緒咬著一點兒也沒有泄出聲,轉出去。
天寒地凍,虞令淮渾卻像是火燒火燎,極其食冰。
但他心中清楚,這都是半月藤帶來的幻覺。
水壺茶盞就放在手邊,虞令淮自斟自飲,用半溫的茶水來澆熄的燥火。
「狗殺才!」
容緒不在的時候他偶爾會罵幾句話,但本素質如此,罵來罵去也就這麼幾句。
這挨罵的對象也不知道是誰。
於是虞令淮將朝中上不饒人的那幾個文臣武將統統罵了一遍,還有拍拍屁走人的聶太后。
衛國公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聶太后沒有為兄長求,而是主退出了你死我活的名利場,一路南下,據說定居在建安郡。
那兒信奉通賢靈,聶太后想為侄聶嘉茵祈福。
容緒總覺得聶太后的目的不止於此,但既然聶太后已經離京,再想回來興風作浪怕是難了,於是容緒只遣幾人遠遠跟著聶太后,若有異,隨時來報。
朝野上下一時間被滌得乾乾淨淨。
虞令淮時常想,不愧是容緒,做什麼都能那麼好。若是他能快快好起來,與過上正常的日子,那就更好了。
思索間,虞令淮著手放下茶盞。
劇痛使得他巍巍像個老頭子。
雖然沒照銅鏡,但他猜測臉也不好看。於是每次都找藉口支走沛沛,所幸沛沛很配合,說走就走。
鬱金的床帳散開,虞令淮徐徐躺下,拖著殘的軀開始猜想晚膳能吃到什麼樣的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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