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鏟子來回撞,聽窗外駭浪暴雨,虞雪憐凝陸雋的影,想起上輩子在教坊司初次見到陸雋——他的臉冷,只覺他矜貴難以靠近。
和他上輩子的牽扯,也僅是眼神之間的牽扯。
陸雋在閣有理不完的政務,去教坊司純粹是為了際。
教坊司歸禮部所管,而陸雋能夠拿下閣首輔的位置,缺不了有別的大臣推波助瀾。
陸雋此人,是個很會謀劃,猜度人心的。他深諳場的醜陋,旁人走一步,他便想好了下一步要從哪兒走。
閣首輔的權利,是他剝繭地爭、搶、奪,到聖上願給予他。
因他行事穩健,在教坊司的娘子無不是使出渾解數。彈傳言他喜歡的琵琶曲,跳婀娜香艷的西域舞,若得他歡喜,那麼就不需在教坊司辱了。
虞雪憐在教坊司的那一年,陸雋在朝廷的權勢熏天,凡是他所到之,食膳、酒水、歌舞,布置的皆是他喜歡的。
不善跳舞,也不願花費心思去學,每次都頂著黑臉在臺子上敷衍了事。
同樣是風雨天,燕王世子在教坊司辦曲水流觴宴,袁丞帶著他的夫人來吃酒。
有眷在,要跳的舞尚且正經。
袁丞故意要辱,點明讓去給他敬酒。
虞雪憐記得,陸雋當時坐在袁丞的左手邊。
陸雋注視了許久,不怕死地盯著他看。
辣椒的味道竄虞雪憐的鼻尖,上輩子和未說過一句話的陸雋,此刻出了灶房,遞給一張帕。
「虞穗。」陸雋喚名字,「可以吃飯了。」
第25章 苦惱
堂屋太過昏暗,陸雋點了蠟燭放在木桌上。
虞雪憐上輩子在教坊司經常肚子,不算挑食,但教坊司的庖廚口味奇特,該是鹹味的菜他放糖,該是甜味的湯他放辣椒。
譬如糖醋魚,那庖廚總要添薑和一大塊鹽,可謂是暴殄天。
對於那樣的膳食,虞雪憐下不去筷子,寧願啃白饅頭。
陸雋的廚藝不出所料,雖沒有府邸的廚娘花哨,卻很合的口味。
不咸不淡,一切都恰到好,如他其人,規矩的讓人挑不出一缺陷。
一回生二回,反正不是第一次在陸雋家吃飯了,沒什麼好拘著的。
不過方才陸雋喚名字,覺得是個不錯的兆頭。
虞雪憐垂下眼睫,無聲地笑了一下。
陸雋不虞姑娘了,看來這些日子不是空無進展的。
起碼和陸雋之間沒有那麼生分了。
對陸雋要徐徐圖之。
兩人面對面地坐著,子的一舉一有燭相照,角的笑帶著狡黠。
在收斂笑意,殊不知陸雋的眼神全然在上。
陸雋讀過許多書,遇到生僻的,見的,他喜歡細嚼慢咽地讀。
在書上有千百句關乎仁義道德,禮義廉恥,又有形形,複雜難解的故事。
他以為這世間的人和這書中講得相似,財權,唯利是圖,陸雋便是如此看待旁人的。
這世間存在的惡要比善多得多。
而虞穗的笑落他眼底,他想到的是茸茸的白兔,很容易滿足的那種。
然這隻白兔卻是會說謊的——教吳阿牛向他撒謊,哄騙他。
那衙門的令牌分明是請來的,讓吳阿牛出面,是憂慮他失了尊嚴,還是另有想法
陸雋找不出書上有跟虞穗吻合的,他無財無權,無利可讓圖。
為何要拐彎抹角地幫他。
疑宛若一片撒了種子的荒地,驟然生長出芽。陸雋不破這件事,虞穗有意瞞,他該裝作一無所知。
且吳阿牛藏不住事,倘此事和虞穗有關係,吳阿牛會在某天對他吐事實的。
換言之,即便虞穗在騙他,那又如何呢。
他現在要做好一蒙在鼓裡的胡蘿蔔。
再者說,他至要清楚,這隻白兔是否如表面單純。
「陸公子的傷,好些了嗎」虞雪憐笑說道,「上回來花塢村是暑天,現在天轉涼,我與陸公子,也相識有幾個月了。」
隔著一縷燭,陸雋的臉若明若暗,他不說話時整個人散發著冷而迫的氣息。
陸雋的模樣跟三十歲的時候相差不大,他穿的衫是平凡普通,卻遮不住上自持的凌厲。
「用了虞姑娘給的藥,傷口半月有餘就癒合了。」陸雋放下筷子,抿說。
他平日吃一碗米飯,再湊合炒一盤青菜,足以飽腹。
或許是因暑天那次漫長的用飯,那塊排骨、那一碗虞穗給他盛的蓮藕湯,他的飯量要同從前大了。
虞雪憐對上陸雋的目,說道:「傷筋骨一百天,陸公子要注意休養,重活儘量往後推。」
語氣的像是陸雋的長輩,嚴肅地叮囑他要按時敷藥,莫要久站。若是不得不做工,就要適當地放鬆緩解勞累。
陸雋神專注地聽講話。
等言畢,他說道:「虞姑娘喚陸某的名字便好。」
虞雪憐驀地愣住。
有些意外,正說著要陸雋好好休養,他忽然把話扯到這兒,是……嫌囉嗦嗎
陸雋不是沒耐心的人,他為了對付政敵,可以豁達到幫敵人收拾爛攤子,怎麼會嫌囉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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