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穗被段向嶼擁在懷裏，兩人並行著向前走。

    電梯口有一位漸凍癥患者正癱在椅上，雙手蜷著，臉部如同被吸幹了水分的海綿，深深凹陷著，整個人也像被束縛在一張網中，看上去連呼吸都很費力氣。

    電梯開了，電梯口的人群開始蠕。

    那人掛在手腕上的病曆本掉到地上，周穗彎腰撿起來，雙手遞過去，那人彈不得，家屬趕接過來，連聲道謝。

    在擁的電梯間裏，周穗的視線無安放，一直在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患者。

    已經出了電梯間，周穗的視線還在被那個患者牽引著。

    “有些不禮貌了。”

    段向嶼彎起食指輕輕敲一下的額頭，周穗猛然回神，趁這個機會主問他：

    “剛才那個是漸凍癥患者，是吧？”

    段向嶼點點頭：“你知道的還多。”

    周穗拉住段向嶼的手，頭微微靠在他的手臂上，輕聲問：

    “你能多跟我說說嗎？以前隻是在電視上聽說過，有段時間好多明星都進行那個冰桶挑戰，好像就是為了這個病籌款，現實生活中還沒見過呢。”

    “你這個小腦袋，怎麽會對這個好奇？”

    “就是想知道嘛。”

    段向嶼笑笑，但是也沒吝嗇自己的所學，言簡意賅地解釋說：

    “漸凍癥就是一種運神經元病，號稱世界五大絕癥之一。顧名思義，發病的人就像被漸漸凍住一樣，開始無力，逐漸演變為行困難，吞咽、講話吃力，最後產生呼吸衰竭。”

    他說的跟剛才白主任說的差不多，周穗也沒有再追問這個病是否能痊愈，很顯然是不能的。

    “得這個病是不是很痛苦？”

    “當然，除了行為能力限之外，心靈上也飽摧殘。因為這個病是無法痊愈的，無論做多努力，隻是能延緩癥狀，但無法扭轉這個現實。就好像一座大廈即將傾倒，無能為力，可能就是這個病最殘酷的地方吧。”

    周穗已經了解這個病是不治之癥，但還是很好奇表哥會不會有事。

    “這種病傳的概率大嗎？如果父親得了，兒子有多大的概率會得這個病？”

    主任剛才的回答太過方，還是想從他這裏得到更有安全的答複。

    段向嶼想了想，搖頭說：

    “這個很難講。雖然確實有傳因素，但大約隻能占到5~10%，更多是與朊病毒和免疫缺陷有關，與金屬中毒也有很大的關係。現在找不到的發病原因，所以也沒有治的辦法。”

    周穗聽得很認真，段向嶼但我覺得有些反常，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對醫學上的東西這麽興趣。

    就連當初自己傷，也沒有追問過這麽多細節。

    “段向嶼，我們去老瞿那裏吃麵吧，順便去母校溜達一圈。”

    段向嶼欣然答應。

    老瞿的店就在實驗中學邊兒上，離著博雅不遠。

    兩人把車開到小區裏，步行往麵館走。

    天氣有些悶，空氣的，打在皮上有些粘膩，覺馬上有一場大雨將要落下來。

    老瞿沒在店裏，大廚和服務員正忙得腳打後腦勺，兩人火速吃了點麵，結賬離開。

    周穗是有私心的，本來是想找老瞿敘敘舊，沒見到人，心裏有些空落落的。

    兩人沿著實驗中學，路過博雅，周穗還沒有要停下的意思，段向嶼便陪著繼續往前走。

    巷子越來越窄，兩人慢慢走到縣府大道。

    古槐樹下乘涼的人比中午還要多，隻是路燈的線昏暗，兩人走在暗，並沒有人認出他們。

    縣府大道這裏房子的住率還高的，盡管是老樓，但都說這裏風水好，出狀元，幾乎沒有閑置的房子。

    到了傍晚幾乎每家的燈都是亮著的，不肯回家的小孩子們踢著足球滿大街晃，電車棚裏停滿了共單車，街頭巷尾都飄著飯香，煙火氣十足，熱鬧程度跟當年差不多。

    段向嶼家的二層小樓在道路盡頭高高聳立著，一眼就能看到。

    “穗穗，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啊，沒有啊，就是想跟你隨便走走。”

    周穗抬眸四，在暗夜中對上段向嶼的目，對方的眼神卻充滿審視。

    “我是你男朋友，你什麽都可以跟我直說，不用這麽迂回，隻要你開口，我什麽事拒絕過你。”

    周穗聽明白了，段向嶼這是以為自己騙他回老宅子，其實還真不是因為這個。

    純粹是因為白天發生的事心思太，自己又拿不定主意，想回這個悉的地方重新整理一下思緒。

    “我沒有帶老宅的鑰匙，如果你同意的話，下次我們一起進去看看，反正這個房子現在是我們兩個人的了。”

    段向嶼低頭笑笑，算是默許了。

    那個口口聲聲說絕不回頭看的人，其實一直死死抱著過去不肯撒手，說那麽多絕的話都是騙別人的，實際的心腸最為，像天上不堪造作的雲一樣。

    兩人沿著段向嶼的老房子往前走，走過那條窄窄的巷道，停在周穗舅舅家門前。

    屋裏的燈亮著，但是門從外麵上了鎖。

    段向嶼也注意到不對勁，側耳靠近大門去聽，裏麵有咕咚咕咚的聲音。

    “家裏不會是進小了吧？要不要報警？”

    段向嶼掏出手機準備報警，被周穗攔住了。

    “不是小，是我舅舅回來了。我今天看到他了。”

    周穗索坦白：

    “但是他的狀況很不好，段向嶼，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天大的事也別愁，一切有我。”

    段向嶼靠近門前，敲了敲門，裏麵傳來一陣低沉的吼聲，但是聲音太過含糊，聽不清楚說了什麽，還夾雜著鍋碗瓢盆被摔碎的聲音。

    段向嶼後退幾步，在牆角發現一塊磚石大小的花崗巖。

    他抄起那塊石頭，用力朝著場所側邊一砸，一下，兩下，“砰”的一聲，鎖芯上下斷兩半，勉強合上的大門吱呦著緩緩打開。

    庭院的燈泡亮著，微弱的黃下，高冬青正匍匐在地麵上，拐被扔在幾步之外，飯碗潑了，裏麵的白水麵撒了一地。

    “高叔？”

    段向嶼認出來趴在地上的人是高冬青，趕上前將他扶起來。

    高冬青雙沒有力氣站立，嚐試幾次都失敗了，雙得像一灘爛麵條。

    段向嶼將他抱起來，放到門廊下的藤椅中。

    合著，他才看清楚高冬青邋遢的外表下，那張因萎而過度消瘦的臉。

    原來是他得了漸凍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