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知傻眼:「竟然沒有證明?」
阿兄笑:「這假墨水難就難在,它浮現字跡後並不會消退,澤氣味也與尋常墨水無異,且雙方契書上都顯現同樣的變化,尋常很難證明它是被添加上去的。」
「那……如何斷案?」
「簽訂契書需要中人,我找到了中人收賄賂,在公堂上給假口供的證據,再嚇一頓,那商人就招認了。」
俞知不說話了,蛾眉蹙,出從前被師留下很難的課業,那種寫不出來的苦惱表。
據周春娘說,的田契司拖拖拉拉,已耽擱半年。中人是桃溪村村坊的老人,早在三月前就病去了。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契約買賣被坑了?」
「不是我,是我認識的旁家娘子。那阿兄可知,皇都哪裡還能夠買到這種假墨水?」
「這種墨水剛出現時,多了好多契約糾紛,已經止在明面售賣了,不用過稀奇古怪的玩意,外藩商行多。」
可那裡雲龍混雜,一不小心就被騙。
俞明熙有心多問幾句,擋風門被推開,已有同僚陸陸續續來上值。俞知早站起來,戴上帷帽,「就是閒來無事問問,阿兄別多想,下值了記得早些回去陪我嫂嫂。」
「用完就跑,沒心沒肝。」
俞明熙上嫌棄,心裡惦記這事半天。
午後恰有一樁文卷需要稟去皇城南衙,他先付了差事,再去南衙金吾衛所運氣。
「你們薛將軍今日可在衛所?」
「俞尹來得不巧,我們頭兒有任務出宮了。」
「那我改日再來問問。」
俞明熙從衛所出來,兩手攏在袖子裡,沿著高牆朱壁直直往外走,腦袋轉得飛快。
他娘是雲城富商,俞知自小就跟在阿娘旁學習如何打理銀錢帳務、商鋪田莊,假墨水這樣的小伎倆,即便真中招了,也不至於束手無策。
所以妹妹說是替旁人相問,很可能是實話。
他記得大比武前,有軍眷到將軍府門口鬧事,當時負責巡街的是他同級的鄭尹。鄭尹與他通了氣,說薛慎似乎與退役傷兵有銀錢糾紛,箇中還不得而知。
俞明熙腳步一頓,莫非是他妹夫了矇騙?
遠似有喧鬧,他正想得出神,過了一會兒,驀然聽見一陣車滾滾,碾在宮道上。
有人沉聲冷喝:「俞尹,靠牆!」
他一愣,子登時往牆邊,一輛太醫院徽標的馬車駛過,快得像是要把他袍的闊袖出火星子。
俞明熙一額冷汗,這宮道本是人行!
究竟是何事駕車疾行?他險些就要撞上了。
三兩個眨眼的時間,馬車疾沖至監門衛。
駕車的男人利索跳下來,被勾勒出高大魁梧的廓,男人將車白髮蒼蒼的范太醫架著扶下來,旁邊立時有兩人抬來步攆,可憐范太醫似乎氣都沒勻,就腳不沾地被提溜上步攆,再往宮城里去了。
那高挑背影轉過頭來,遠遠看他,正是他妹夫薛慎。
薛慎面無表朝他走來,俞明熙一刻鐘前還想找他,此時此刻,腳步克制不住往另一個方向挪。
妹夫著實好高。
妹夫腰上別著的那把刀,瞧著有他手臂。
妹夫一臉嚴肅,莫不是在怪他剛才沒聽清楚提醒?
俞明熙嘆氣,揚了揚袖子,直腰板站好,無論如何,先告聲罪總沒錯。他兩手剛要擺出作揖的姿勢,薛慎在他面前三步距離停下,幽深肅穆的眼眸打量他周。
「兄長可有傷到?」
「誒?」
薛慎冷聲重複:「事急從權,衝撞了兄長。」
俞明熙恍然回神:「無礙無礙,是我想事神了,沒聽見將軍提醒,沒耽擱范太醫看診便好。」
薛慎順著他目,往監門衛方向去。
太后忽犯頭疾,嚴重到了噁心作嘔、呼吸不順的地步,擅長醫治頭疾的范太醫卻恰好出宮替朝臣看診了。他特定安排城門接應,手持令牌駕車,占用了最近的宮道。
但這種事,不適宜同朝臣議論。
薛慎正待與這位便宜大舅哥作別,聽見俞明熙輕咳一聲,「妹、妹夫府上可是有契約糾紛?你我雖是親家,審理案件時需得避嫌,以免偏袒,但妹夫放心,府衙的同僚會秉公辦案,依照律例,你還可以申請閉堂審理。」
便宜大舅哥聲音低,充滿了家人與家人之間的諒解,但他說的話,薛慎一個字也聽不懂。
薛慎回憶起昨日,枕邊小娘子的姓名在他邊繞了一圈,頗為親昵微妙地去了姓氏:「知找你說了什麼?」
親至今,第一次只喊閨名,竟是這種形。
第15章
俞知從京兆府,同元寶去了西市。
較之井然有序地管理的東市,西市商肆更錯綜複雜,大大小小前店後宿的街店,挨挨在一起。
「馬車就停在這兒,不必行駛進去。」
喊停,指揮衛鑲把馬車停靠在離西市遠點的客棧。
元寶盯著自家小姐瞧。
俞知鬢髮後梳,長髻拆解,悉數用玉冠束在頭頂,出飽滿潔的額頭,上一襲蘆灰卷草紋圓領錦袍,腰間掛玉佩香囊,乍一眼看去,與富貴人家的公子無異。
就是那張臉,即便眉刻意畫,還是俊得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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