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有準備，但收到莊彥的回復之后，許佳寧還是心涼半截——原本以為莊彥還會敷衍一下。轉念一想，覺得也對。打從他不回復之前的消息起，就相當于已經跟攤牌了，現下自然是不必再偽裝。

既然如此，那也就省事多了。

許佳寧直接訂了第二天去往燕城的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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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的早班機，抵達燕城的時候正好是中午時間。許佳寧連飯都沒來得及吃，直接打車去了GRdesign位于燕城CBD的寫字樓。

見到莊彥的時候，他剛跟同事從外面吃飯回來，看見出現在大廳，表一時很是彩。許佳寧的面很是平靜，走上前問：“我有話跟你說，是在這里還是旁邊咖啡廳？”

這話說的，本不給莊彥拒絕的機會——若他說一個不字，就會選擇在這里將所有的事出來。沉默片刻，莊彥選擇了旁邊咖啡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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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咖啡廳，倆人一落座，許佳寧就將自己的來意和盤托出。其實也不用說，打出現在這里的一刻，莊彥就什麼都明白了。

莊彥再度沉默了片刻，說：“佳寧，我并非不愿意，只是我還需要想一想……”

許佳寧面從容地看著他。

能猜到，莊彥這半年多來過的應該不容易，尤其是在他向鐘靈父母坦白了一切之后。放在以前，或許會心。但現下，知道這人不值得。

“莊彥。”輕輕地了一聲他的名字，許佳寧說，“這事不管你愿不愿意，同不同意，我都是要做的。”

莊彥一怔：“你……什麼意思？”

許佳寧：“你記不記得，最開始的時候你問過我，是怎麼猜到這個人是你的。那時候，我沒有回答你。”

“其實，不是我猜的。是鐘靈告訴我的。”說著，取出一個信封來，遞到了莊彥的面前。

在最初找到莊彥對質的時候，他自然是不承認的，青著臉問是怎麼知道的。當時的或許是有些瘋魔了，就當沒聽見似的反復問他。莊彥就是在這種問下神崩潰的，然后才承認。所以說，那個時候的本就沒來得及拿出鐘靈的信。往后的這幾年里，也從未跟他提起過這封信的存在。不得不說，許佳寧現在有些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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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彥看到面前那個信封就傻住了，好一會兒才手拿了過來，從里面取出兩張信紙來。起初，他有些疑，待看到信的容后，他的臉陡然變得煞白，雙手也開始抖。

將他這一切反應盡收眼底，許佳寧在心里嘆了口氣，說：“這是復印件，原件在我這里。有這封信，你其實不出來說也沒關系。但我還想讓你做個選擇，看是你自己親口站出來承認，還是讓這封信代表鐘靈，出來揭這一切。你知道的，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想要這封信。你呢，都已經走了這麼幾年了，還要把這樣的事丟給嗎？”

莊彥許久沒有說話，待他終于克制住自己的失態，抬頭看向許佳寧的時候，才發現這一刻的是如此陌生。原來，一直還是對自己手下留了，以至于他從不知道，是如此的會誅心。

“你為什麼不早把這封信給我？”他聲音沙啞地問許佳寧。

許佳寧：“早點兒給你看，你就會站出來承擔這一切嗎？”

“我——”

莊彥在這一刻還不忘為自己辯解，可話說出來，卻發現無話可說。是的，他不會的，因為他沒有那個勇氣。可明明一開始不是這樣的，明明一開始他可以做得很好，就像他和鐘靈那樣。視線再度落回到信紙上，莊彥的眼眶有些潤。

“下周五，也就是一周后，鐘靈父母會請清大代發一個聲明。在那之后我會給你兩小時的時間，如果你不出現，那就只好請鐘靈自己來了。我想，應該不會怪我。”

“是鐘靈，還是你自己。你慢慢想吧。”

說完這句話，許佳寧起，頭也不回地離開。莊彥沒有挽留，他看著手里薄薄的兩張紙，陷沉思。

*

回到林城之后，許佳寧一邊準備畢業事宜，一邊等著周五的到來。

季明遠是在回來兩天后才得知這件事的，因為許佳寧是特意選了他不在的一天去的，為此機票訂的急，比平時多花了不的錢。到了這個時候，季明遠才知道許佳寧有多倔，任何因憂心而忍不住斥責的話都說不出來了，過后，他坐下來跟許佳寧好好談了談，明確表示：在這件事上，做任何事他都不會阻攔，但前提是一定要讓他知道。許佳寧也看出來他是真的怕出事，于是也便答應了下來。

很快，時間一晃就到了周五。

在這幾天，關于和季明遠的事依舊在西大論壇和網上鬧的沸沸揚揚，熱度毫不見有走低的趨勢。林和柯璟都有些急，外婆那邊也一直打過來電話問。但許是心里有了底，許佳寧不再向先前那樣焦灼了。

到了周五這天，許佳寧從宿舍收拾完東西會直接回了季明遠的住。季明遠也剛從外面回來，見匆匆忙忙地換服開電腦，從冰箱里拿了瓶氣泡水放到了的面前。

“你忙什麼？剛從外面回來就看電腦，不能先歇會兒？”季明遠說。

“沒事，我不累。”許佳寧說著，微微一笑。

清大的聲明定在了晚六點發，在此之前，要做好應對準備。

季明遠穿著一外出回來還沒來得及換的亞麻短襯和西坐在一旁，眼瞧著許佳寧忙里忙外的，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他飲下小半瓶水，下心中的浮熱，看著，問道：“佳寧，你想好了，若是莊彥不回應，你就拿鐘靈的信出來？”

許佳寧頭也不抬：“嗯。”

季明遠有一瞬的遲疑。

他是清楚的，不愿意將鐘靈牽扯進來。尤其是那封信，那封滿是思的信，不愿意將它拿出來供人議論和評判。可還是準備這樣做了，全是為了他。

“囡囡。”了聲的小名，以手住的腰，季明遠說，“還是算了。有清大的聲明就夠了。”

許佳寧仿佛一開始沒聽清他在說什麼，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待搞明白他的意思后，搖了搖頭。

“我知道你是顧及我。”許佳寧笑笑，聲音，“不瞞你，我確實不想把這封信拿出來。可為了你，我是愿意的。我想，鐘靈若是知道，也會原諒我。”

季明遠看一臉笑容地說出這話來，就知道是真的想的很明白，心中不由大為。了一把，他湊近問：“怎麼辦，這樣一來我可就欠你老大一個恩，可該怎麼還。”

許佳寧本來就被他忽然靠近的氣息攪得心跳有些快，此刻聽到這句話，混的腦子更沒法轉了。什麼欠啊還的，本來這就是該做的呀。說起來，還是欠他的呢！

“還怎麼還呢。”紅著臉，仰頭著他說，“你都把自己給我了……”

季明遠本來就是逗呢，見如此上道，立刻就低下了頭去，想去親。許佳寧這才明白過來，忙躲他。

“我在忙正事呢，不許搗。”將人推開，許佳寧笑著說道。

一開始是搗，后來就是真想親了，就這樣被無拒絕，季明遠微嘆一聲，靠回到了沙發上。

“這事兒到底什麼時候能結束，攪得我們正常生活都沒了。”

“快了快了。”

許佳寧邊安著他邊打字，忽而手機叮咚一聲響，提示進來一條信息。許佳寧空一看，發現是林發來的。

：佳寧，快看這個帖子，快看！

隨文附送了一個連接。

許佳寧有些莫名，但還是點了進去。待看清里面容后，臉瞬間一變——是莊彥，他發聲明了！

許佳寧立刻把手機塞給了季明遠：“莊彥，他在清大論壇里發帖子了！”

季明遠也是一怔，而后抬腕看了下表。距離傍晚六點還有三個多小時，莊彥居然在清大聲明出來前就發帖子了？顧不得多驚訝，他接過手機，點開帖子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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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確實是莊彥發的，因為在一開始他就直接把曾經就讀的學院、專業和個人學號發了出來，充分證明了自己莊彥本人和清大學子的份。之后沒有多余的話，直接就切正題，將當年那件事的真相說了出來——承認酒后與鐘靈發生關系的是他，鐘靈肚子里懷的孩子也是他的，導致宮外孕大失而亡的也是他。在鋪陳了一系列事實之后，莊彥在下面說道——

“四年前，因一時的怯懦，我逃避了這個事實和應該到的懲罰。半年前，我已向鐘靈父母自首，并給予了補償。近來此事又起，且還牽扯到無辜之人。為止停風波，特做此說明。”

莊彥的帖子一經發出，在最初的遲滯過后，迅速地登頂論壇榜首。眾人的反應也是一樣，在一開始懵然幾秒之后，迅速回帖道：“原來是你！”。大家先是如此慨和驚訝了一陣，在接了這個事實之后，有人開始對莊彥提出批判，問他為什麼不在事一發生的時候就站出來說明真相，罵他懦夫。也有人為季明遠到不忿，指責莊彥通篇對他沒有一歉意，毫無悔過和歉疚之心。只有極數人，認為此事蹊蹺，沒有立刻選邊站隊。總之，無論大家持哪種觀點，這個帖子的熱度算是上來了，事又重新引起了關注。

莊彥在發完這個帖子之后，有許久沒有出聲，任由自己的校友們批評和辱罵自己。等刷了差不多大幾百樓，他頂著自己名字的ID，又出來發了一段話。

“我很愧對季明遠季老師，這幾年來，都是他在替我承擔罵名。我可以在這里說句對不起，但這三個字的分量太輕了，不足以抵消此事對他造的傷害。我永遠也無法彌補季老師，正如我永遠再也挽不回鐘靈一樣。這件事造的后果太多太多了，我只希到這一刻，所有的爭議都能止息，所有的人都得解。而我，也將去承擔該我承擔的一切。各位校友，后會無期。”

這段話一發出來，眾人沉默了好久，過了好一會兒，才有新的回帖發出來。許是他這次的回帖言辭真誠了許多，能夠看得見他的后悔和歉意，所以之前罵他的人也收斂了怒意。但還是有人不為所，認為他是在推，追著他罵了好多樓。而對于此，莊彥再也沒有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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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佳寧看完這個帖子跟大家的反應一樣：這算什麼，這算道歉？就這麼輕飄飄的幾百字？

許佳寧氣的想罵人，忍不住想原地暴走。

季明遠失笑地拉住：“好了，佳寧，這就夠了。”

“夠什麼夠！”許佳寧瞪過去，“你就這麼好打發呀！”

季明遠沒有立刻說話，等到許佳寧意識到自己口不擇言別扭地轉過頭時，他才握住的手，輕聲解釋：“不是我好打發，要說恨，我心里一點兒也不比你。”

“所以啊！”許佳寧委屈了，也心疼他。

“可我也看出來了，這事兒得他很重，所以很多能夠說出口的話，反而說不出來了。因為他自己也知道，說出來的都太輕，不足抵消心頭之萬一。”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許佳寧也到了，可就是覺得很不甘，怎麼能只這樣？

“你現在明白，我為什麼當初不愿意讓你做這件事了麼？”季明遠笑笑，很是通的樣子，“因為確實只能這樣——他說不出來，而我也不會接。”

許佳寧：“……”

許佳寧不說話了，低頭沉默著。而就在這時，電話鈴聲響了，是鐘靈父母打來的。

鐘靈父母也知道了這件事，急急打來電話問看會不會影響到傍晚的安排，得到許佳寧一切照舊的保證后，才放了心。

掛斷電話后，許佳寧看著有些無力的樣子。季明遠心有不忍，安道：“好了，總算也是把事說清了，是不是？”

是啊，這不就是一開始的目的麼？

許佳寧微微一笑，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