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仰高遠的天空,贊昊天的仁,修行如何勤勉,悟如何過人,卻從來不敢奢能夠飛上天空。因為他們知道,行路再難,也難不過上青天,由世間通往天穹的道路總是充滿著艱難險阻,從來沒有人功過。
昊天神殿在西陵,自號世間唯一能明悟昊天意志的明教門,但也沒有聽說過哪位大神能夠就地羽化,為昊天輝里的一屬。
西陵有種靈丸做通天丸,僅從名字上便知道這種靈丸的珍貴,深藏某不可知之地不示人,存世數量極其稀。
此時陳皮皮抖手中握著的瓷瓶里,卻有兩顆通天丸。
“都說我是百年難遇的修道天才,師門后賜了三顆通天丸子,結果鬧得觀里深的老道士們連著開了三天大會,要知道葉師兄當年都只吃了一顆啊……我吃了一顆,留一顆保命,本想最后一顆留給師兄日后沖關,就這麼給你吃了?”
“通天丸雖不能助人通天,但讓普通人送服至可以增十年壽數,讓修行者服了或許可以直接境,我手里瓶中的丸子,如果送給大河國的國君,絕對可以換三萬個溫順的,就算要他把國君之位讓給我,也不是什麼難事,如果把這丸子給魔宗那個唐火,說不定他會心甘愿叛出師門歸附西陵。”
“這麼珍貴的通天丸,就讓你這個可憐家伙拿來治傷?”
如果是普通的金銀財寶,甚至讓自己損耗念力來救助垂死的寧缺,陳皮皮都絕對不會在意,但瓶中這兩顆丸藥實在是太過重要,乃是西陵昊天道門最珍貴的圣藥,如果流傳到世間不知會引發多,所以他非常掙扎猶豫。
激烈的心理掙扎在腦海中不斷沖突,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只見這位胖胖的年幽怨至極地嘆息了聲,看著昏迷中的寧缺有氣無力說道:“那些和尚們總說,救人一命比修七層石塔都重要,雖然我不知道修那些難看的石塔有什麼重要,但我覺得這話有些道理,雖然我還是認為你這家伙的小命沒有這顆藥丸重要,但誰讓通天丸子不會說話,而你昏之前無賴地把小命托付給我了呢?”
所謂理由其實都不過是說服自己的借口,陳皮皮面悲痛之,擰開晶瑩亮的小瓷瓶瓶蓋,小心翼翼倒了一顆藥丸到自己掌心,然后送到寧缺前。
藥丸澤微粽,沒有什麼澤,也沒有什麼異香奇味,更沒有引來夜空里的百鳥歡鳴朝圣,只是散著淡淡的草藥味道,顯得極為尋常。
“如果你早點兒死了,這顆通天丸便能省下來,如果你沒來書院,這顆通天丸也能省下來,如果……你丫那時候修行無門苦悶的時候,沒那麼無聊在紙上留言,我也不會認識你,那麼這顆通天丸也能省下來。”
陳皮皮把藥丸塞進寧缺里,端起他旁那碗清水灌了進去,用手掌輕按他的口助他化藥,一面喃喃抱怨道,臉上滿是悲苦痛惜神。
“如此聰明又毅力過人,而且悟也不差,偏偏氣海雪山里諸竅不通,你這家伙還真是可憐,如果說你是個被昊天詛咒的年也不為過。”
寧缺依舊閉著雙眼,但蒼白的臉頰卻是快速紅潤起來,陳皮皮怔怔看著他,哀嘆道:“而如今你雪山被毀重建,說不定真的能通幾個竅,又偏偏得了非通天丸不能治的重傷,又偏偏遇到了世間唯一有通天丸的我,而我又偏偏狠不下心來看著你去死,所以你啊,其實是個被昊天眷顧的年才對。”
……
……
融化垮塌之后的雪山,被那寒的力量瞬間再度重塑,畫面看似神妙,但那座雪山的構造卻是極不穩定,隨時可能再次垮塌,部冰川險可謂是千瘡百孔,絕大部分孔并不能前后貫通,卻讓雪山變被白蟻蛀空的木柱般脆弱。
珍貴的通天丸被水化開,經由咽向下緩慢滲,還沒有來得及抵達寧缺的胃部,便化為淡淡的藥力,若繁星般的神輝,消散在他的腑臟之間。
神輝照耀之下,遠的雪山再也沒有垮塌一角又陡兀增高,安靜沉默地站在蒼穹之下,若圣一般高潔,像勇士一般堅定,緩慢融化,滋潤著腳下的干涸荒原。
一生命的氣息彌漫在那個奇異的空間世界之中,這氣息并不是來自蒼穹之上的那太,而是來自世界的本原。晝夜在替,涓涓冰溪在緩緩流淌,漸漸的,溪畔生長出了第二顆小草,然后蔓延為草原。
有群的黃羊在青草間歡快地跳躍,有田鼠在地底歡快地啃食著草,草原深生出了幾顆青樹,綠油油地令人好不歡喜。
……
……
通天藥丸化散的速度很慢,被人吸收的速度卻是極快,當最后一藥力融進寧缺氣海雪山之間時,他便醒了過來,而此時舊書樓外晨已起。
他疲憊地靠在墻上,瞇著眼睛看著東窗外投進來的晨,干枯的微微翕,輕至不可聞喃喃念道:“任何事都有因果,都有存在的原因和理由,昊天老爺你把我帶到這個世界自然有你的原因,我就知道你不會眼睜睜看著我死去。”
“不是昊天老爺,是本天才我沒辦法眼睜睜看著你去死。”
陳皮皮靠在他旁的墻壁上,了發的眼睛,嘟囔道:“都一只腳踩進冥間的家伙,醒過來后也不把謝的對象弄清楚。”
寧缺疲憊一笑,靜靜看著他的大圓臉,真沒有想到猜測很長時間的留言者陳皮皮,居然是這副模樣,問道:“你怎麼把這傷治好的?”
陳皮皮挪著胖的軀,以背蹭墻,艱難地站了起來,然后雙手扶腰活了一下酸的,輕蔑一笑,揮手說道:“說過多遍,我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天才,你這小傷若讓尋常大夫看著,肯定讓你直接躺進棺材,但對本天才來說,也不過就是輕輕揮一揮袖的小事。”
胖子年向來認為自己是百年難遇的絕世天才,所以從小到大他一直在用天才的風度氣度要求自己,羨慕諸位師兄的風范,最講究一個風輕云淡。
昨夜他為治好寧缺,送出了一枚世間難覓的珍貴藥丸,但既然送都送了,一味強調此事不免顯得有些像市恩之舉,這嚴重不符合他的審趣,所以他并沒有解釋細節,只是揮了揮袖,顯得毫不在意。
當然此刻如果有人站在他的正面,一定能夠看到他那張圓臉上的,正在因為心中的痛惜與后悔微微搐。
晨之中,痛不已的陳皮皮轉過來時表已然平靜,他看著寧缺的眼睛,忽然提出了一個要求:“我能看看……你邊這把大黑傘嗎?”
寧缺怔了怔,沉默片刻后抬頭看著這廝說道:“我沒力氣,你自己拿。”
于是這下到陳皮皮怔住了,他蹙著眉尖,看著寧缺沉默很長時間后,艱難地佝下,握住了那把大黑傘的傘柄。
手有些微微的冰涼,做傘柄的木頭應該是帝國北方某種常見樹木磨的,黑漆漆的傘面上不知涂著什麼,顯得有些油膩,除此之外看不出來任何異樣。
陳皮皮看著手中的大黑傘,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出什麼問題,略一沉默后,把傘放回寧缺旁,說道:“昨天夜里我空去打聽了一些事。”
“什麼事?”寧缺疲憊問道。
“昨天朱雀醒了。”陳皮皮盯著他的眼睛。
寧缺微微皺眉,想起自己重傷昏迷在長街時的,想起數月前和桑桑撐著大黑傘走過朱雀大街時心頭無由生出的悸意,但他確實不知道那時候大街遠的朱雀繪像曾經蘇醒,于是只是搖了搖頭。
陳皮皮沒有看出任何破綻,微一停頓后繼續說道:“昨天長安城里死了個劍師。”
寧缺沉默。
陳皮皮似笑非笑看著他,說道:“你上有很多劍傷,雖然早已不再流,但那是被火燒合的,并不是舊傷。”
寧缺笑了笑,抬頭問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了這麼重的傷,卻沒有回家躺著,而是坐著馬車來到書院,只能說明你是在清晨的劍傷,當時長安府索緝甚,你沒辦法回家,只好來書院暫避,長安府可不會攔截書院的馬車,更沒膽子來書院搜人。”
“昨天清晨那名劍師死,長街上的朱雀繪像醒,你了這麼多劍傷,上卻沒有一滴,傷口全被無形火焰燒凝,那就只能說明一件事。”
陳皮皮看著他,皺眉說道:“殺死那名劍師的人是你,令朱雀大無名之火的人也是你,而我始終想不明白的是,做到這些事的你……只是一個普通人。”
“佩服佩服,你可以姓福,那我可以姓華。”
寧缺疲憊靠向墻壁,說道:“問題是既然你費了千辛萬苦才把我救活,相信你也不會把我送給府,那何必問這些。”
陳皮皮眉梢一挑,得意道:“因為本天才要向你證明,沒有什麼事兒能瞞得過我!”
寧缺微笑看著他,忽然開口說道:“西陵并沒有你留言里說的那種大家族,影響力遍布俗世,只對書院有所忌憚的地方只有一個,那就是昊天神殿。”
“你不是什麼家族繼承人,而是昊天道曾經選定的繼承人,不知道你小時候那位師尊是昊天道掌教還是哪位大神?而我始終想不明白的是,被西陵昊天神殿寄予厚,隔代指定的掌教繼承人,被書院收留的絕世天才……怎麼會這麼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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