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竹是一個很奇怪、很神的人。在范閑的眼中,五竹叔的人生很凄涼,活了三十來年,邊也沒個伴兒,除了自己以外,就連說話的人都沒有一個。甚至有些澹州港的居民們,到現在都還認為五竹不僅是個瞎子,還是一個啞。
他的眼睛上永遠蒙著那塊黑布,范閑心想,那下面一定是很恐怖的殘疾,所以才會這樣不愿意讓別人看見。
費介老師稱他為五大人,很明顯五竹叔當年是在京都場上混過,但他的行事作風,卻完全沒有一“”氣,甚至連塵俗味兒都極,倒有些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
一想到這點,范閑下意識里往他看去。五竹問完剛才那句話后又回復到沉默之中,冷冷地“”著天邊海面上的暮,淡紅的芒籠罩在他的上,映在他眼睛上的黑布上,反出像火一般跳躍著的。
范閑忽然想到了一件十分恐怖的可能,思考了許久后,喃喃問道:“叔,你剛才看著那些像仙山一樣的畫面發呆,你不會是從天上下來的吧?”
他現在能接功這種東西,甚至也相信上天有眼,才會有自己這一世的遭遇。但如果說自己邊相了十幾年的伙伴,突然變為九霄云上的謫仙,這仍然會讓他不了——穿越加仙俠,只會嚇得他仆倒在地。
五竹搖搖頭,淡淡說道:“我只是似乎記起了以前和小姐出來時的地方。”
“你確認你不是仙人,我老媽也不是仙?”
“這個世界上有神仙嗎?”
“不是有神廟?”
“誰說神廟里住的是神仙?”
“叔,你是不是記起了什麼?”
“不,我只是忘記了一些什麼,一些并不重要的事。”
……
……
五竹站了起來,還是向著海的那頭不易察覺地點了點頭,似乎在向什麼地方告別,然后輕聲說道:“我們回去吧,有些事可以告訴你了。”
范閑微微一笑,知道對方并沒有忘記那個承諾,只要自己滿十六歲了,就會告訴自己有關于母親的一些事。
走到懸崖邊上,他吸了一口氣,的真氣開始緩緩流轉起來,整個人的附在懸崖之上,真氣沿著經絡運至掌心,被出掌面不足般距離,便倏地從掌緣外收回,就在手掌之間,極巧妙地構一個微微向下陷去的真氣接面——因為真氣無形,所以可以保證沿著手掌的邊緣形一種很完的閉。
手掌牢牢地在的巖石上,憑借著真空的吸附力,將他整個人都固定住。然后卸下真氣,一只手便會離巖石,如此這般,范閑看似很輕松地往懸崖下爬去。
看著和蜘蛛俠一樣。
一般的武道修行者,不論他的真氣如何沛,都做不到這一點。而范閑之所以能夠做到,全依賴于他與眾不同的修行方法和構造,還有就是他與眾不同的思維方式。
在這個世界中,所有的武道強者,只會在乎“實”、“勢”二字,其中的實字,說的自然是真氣的沛程度,而勢則是一個幾乎只可意會的形容,有些類似于境界。而講究與自然呼應的法,向來是不真正強者之眼的末道。
在五竹看來,所謂實、勢……其實也就是真氣的數量質量以及對于真氣掌控的確程度而已,如今的范閑在他教了十年之后,大概在三級和七級半之間徘徊著,四年來基本上沒有什麼進步。
武道強者都會下意識里將自己里的真氣,當作某種一次工或者武,就像是水,用來攻擊對方,一旦潑出去之后,本不會想著收回。一場大戰之后,真氣殆盡,反正也能打坐冥想恢復。
也難怪天下眾人都這般思想,畢竟真氣一旦離開之后,再想收回來,這本就是有些天方夜譚的想法。
但范閑不一樣,他的真氣循環線路本來就和一般人不一樣,在后背后灌雪山,等于那里就是一個開口,與外界天地元氣構了大小兩個循環,所以他對于真氣的應要敏銳許多。
同時……范閑很閑,同時又很吝嗇……所以才會不停地嘗試著將真氣出外后,再將它收回來。
很辛苦地試驗了三年,他現在終于可以在真氣離開掌心十分之一寸的距離,將真氣再從另一邊收回來。
這麼短的距離,本無法攻擊到敵人的,所以范閑有些悲哀地承認,自己這三年的時間基本上等于在做無用功。
但既然學會了一些無用的小花招,總得想些用途,每隔三天都要爬一次海崖,他覺得很辛苦,腦筋一,便將這招真氣回流用到爬山上來了。
或許范閑比這個世界上的人真正優秀的地方就在這里,他的思維并沒有所到時代的局限,沒有什麼先為主的概念,一切對于他來說都是新鮮的,一切對于他來說都是有可能的。
范閑像條魚一樣地游下山崖,抬頭去,五竹已經變了一個小黑點站在峰頂邊緣,他也不著急,微笑看著上方,他一向很喜歡看五竹下山。
五竹向前走了一步,就像前面是平地。
腳一懸空,他的影便開始飄飄然落下。只是每隔三丈左右,他會很隨意地出一只手掌,在崖上的石間輕輕摁一下,稍微延緩一下下墜的速度。如此掌十幾次,整個人便面無表地站在了懸崖下面。
五竹下山的方式看似簡單,但那種對方向、角度、力量、速度乃至海風的驗,在這剎那時里算的分毫不差,如此強悍的計算判斷能力,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頂尖的強者之一。
如果想到他是個瞎子,那麼可以將之一那兩個去掉。
雖然已經看了無數次,但范閑還是忍不住鼓掌贊嘆:“瞎帥一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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