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兒?”范閑知道肯定事不簡單,不然李弘這家伙也不會這麼張,但仍然強笑道:“你家的葡萄架沒倒就。”
說來奇怪,李弘就早就到了適婚的年齡,不知道為什麼,卻一直沒有娶夫人進門。
“沒空與你講頑笑話。”李弘沉著臉說道:“昨天蒼山腳下一莊園里出了命案,吳伯安和宰相的二公子林珙都死了。”
范閑大驚失,問道:“什麼?”
李弘說道:“不錯,你未來的二舅子死了。”
范閑卻一時沒有想到這復雜的親戚關系上來,心里有些驚謊,吳伯安的死是在他的預料之中,但是……如果說不是叔出手而是有人在滅口,怎麼也不至于將宰相的二公子賠了進去。范閑有這個自知之明,自己的價,如今還遠遠及不上那位二舅子。既然吳伯安和那位二舅子死在一起,難道是說上次想殺自己的……是宰相老丈人?
他對這位沒見過面的妻兄并沒有什麼,但想到隨之而來的事,不免也有些苦惱,略鎮定了一下之后問道:“人是怎麼死的?”
李弘將被人發現的場景復述給他聽了,本來以那個莊園的偏僻而言,這樁命案恐怕要很久之后才會被人發現,但沒有想到第三天正好是山令傳榜的日子,一莊園便看見滿地尸首,大驚之下層層上報。因為死的是宰相的兒子,還有那個份特殊的吳伯安,所以這消息經過京都府和刑部,直接到了皇宮里面。
靖王今日宮,偶爾聽到這個消息,便請宮中相的公公傳話回來。
范閑心頭一,靖王應該知道自己今天會來王府作客,冒險讓人傳消息回來,看來是想通知自己,只是為什麼對方會認為自己需要這個消息?看見他的神,李弘低聲音說道:“監察院在找吳伯安,聽說和你上次遇刺的事有關系,這次他死的如此蹊蹺,當心別人疑你。”
范閑裝作嚇了一跳,連連擺手道:“這事與我可沒關系,連監察院都找不到的人,難道我還能找出他來,如果宰相大人真的信了這事兒,我以后在京都里還活不活了?”
李弘看他神態不似作偽,舒了一口氣:“如果真是你干的,我不免要重新估計一下你的力量,將來得討好你才行。”
范閑如今已和他相當稔,笑著罵道:“這又是什麼混賬說法,我只求宰相大人不要把他兒子的死,和我聯系起來,就要去燒高香了。”
李弘說道:“應該不會,你剛才的解釋很有力,陳大人都抓不到的人,你初京都更是不可能抓得到。就算抓住之后,也不可能為報私仇泄憤就胡殺人。”他著范閑認真說道:“這事兒我信你,父親那里,我也會替你說去,相信宰相也不會來。”
范閑嘆了口氣說道:“只怕宰相首先要想辦法解釋,為什麼二公子會和吳伯安在一起。要知道吳伯安可是與北齊細有聯系的角,叛國的罪名是坐實了的。”
李弘點了點頭,略帶憂慮說道:“只是宰相大人老來喪子,了這打擊,若再被政敵借吳伯安之事攻訐,只怕日子會不大好過。”
范閑瞄了世子一眼,心想宰相的政敵不就是你和二皇子了嗎?何必還說的如此清風霽月不繞懷的。
離開靖王府后,上了馬車,范若若注意到兄長的臉有些不對勁,關心問道:“是哪兒不舒服嗎?還是說先前曬狠了?”范思轍也湊趣坐了過來,討好地將手中的折扇遞給范閑。
范閑心里有些不安,所以緒比較煩燥,不耐煩地說道:“沒事兒!”話出口后,才覺著語氣有些不對,苦笑著解釋道:“有些麻煩事兒,我得多想想,你們先不要管我。”
進了范府,范閑首先便是往父親的書房里跑,結果發現父親不在家里,說不準此時是被召進宮去了。
他有些不安地回到自己的房間中,坐到桌前時,才發現自己的背后已經了。其實在李弘復述莊園里吳伯安和宰相二公子的死狀時,范閑就知道是誰下的手,在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人比他更悉五竹叔出手的方式和留下的痕跡。
那天夜里范閑在天牢中查出吳伯安這個名字之后,就知道吳伯安已經是個死人——只是沒有想到林婉兒的二哥也會一同死去。
雖然不知道五竹是如何找到那個吳先生的,但是依五竹冷冷淡淡的子,一釬子捅死兩個謀害范閑的幕后黑手,實在是件很正常的事。五竹是宗師級的強者,在他的眼中,什麼宰相府公子,或許和澹州那個來殺自己的刺客一樣,只是個之軀而已。只要不會牽連到范閑,五竹的鐵釬前,從來沒有忌。
范閑的不安在于,既然連靖王都認為自己與林珙的死有關聯,那宰相會怎麼想?他是想報當日護衛被殺,自己和藤子京重傷之仇,他也有想過幕后主使之人可能是宰相大人,自己未來的岳父,如果真是這樣,范閑自忖也只會殺死吳伯安以警告對方,但卻沒有想到林婉兒的二哥就這樣干凈利落的死了,林家就兩個兒子,聽說大的那位還有些問題……
想到林婉兒,范閑又是一陣頭痛,就算婉兒從小生長在宮中,與林家人沒有什麼,但畢竟雙方是之親,這是無論如何也撕不開的事實。
他站起來繞著桌子走了兩圈,眼漸趨堅定,他下定了決心,這一輩子也不能讓婉兒知道這件事,不能讓知道是自己的叔叔殺了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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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嚴無比的皇宮深,天下最有權力的那個人所的房間,卻遠遠不如他所管轄的疆土那般有氣勢,寶鼎里的焚香漸漸散去,只留下厚厚積香灰,門外西去側向照了過來,那些撲檻而來的柳綿在線之中纖纖可數。
房鋪著淺石磚,左右依次站著十數位朝中大員,今天并不是正式的朝會,所以這里并不是太極宮,只是一偏殿,慶國偉大的陛下也沒有坐在高高的龍椅之上,只是隨意揀了把椅子坐著。
皇帝今日穿著一件水青綢的便服,腰間扎著一條盤龍金帶,烏黑的頭發束的的,只是偶爾會在鬢角發現幾銀。他就這樣隨意坐在椅子上,比四周站著的臣子還要低些,但那氣勢卻像是坐在世界的最高端,俯視著腳下的萬千臣民。
今日國事已畢,留在屋里的都是幾位老臣、重臣。
陳萍萍在左手第一位,因為原因坐在椅上,所以顯得很特殊,頭顱無打采地微微垂下,似乎都要睡著了一般。這些大臣們知道為陛下第一親信的陳院長,曾經得過明旨,不用參加例行朝會,但今天這會議卻是必須要參加的。
宰相林若甫在右手第一位,他今天也有特殊待遇,坐在一張圓凳子上,只是服有些長,所以顯得有些稽。這位名噪天下的相,生的卻是眉清目秀,眸子炯炯有神,只是微白的胡須揭示了他真正的年齡,想來年輕的時候,一定是位男子。
今日他的雙眼有些紅腫,有些發白,想來是先前哭過。
“宰相大人節哀。”皇帝輕聲說道,房間里嗡嗡的回聲響了起來,“你且在府中休養數日,也好……送送那孩子。”
林若甫站起來,恭敬行了一禮,哽咽說道:“老臣不敢,犬子之事,驚擾了陛下已是罪過。”
那幾位各部大臣也溫言相勸老宰相,人死不能復生,如何如何。
林若甫忽然高聲說道:“敢請陛下為老臣作主,為那死去的孩子討個公道!”說完這話,他就直地跪了下去,今日午間得知了二兒子的死訊,一向心如鐵石的宰相大人也險些暈厥了過去,所謂白發人送黑發人,哪里得住這般緒上的沖擊。
皇帝的角不為人知地翹了一翹,不過沒有人敢盯著天子的臉去看,所以也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小細節。皇帝陛下似乎有些詫異宰相的說法:“自前日范家小子遇襲之后,不期京都之側,又發生如此兇案,這京都府自然難辭其責,宰相大人放心,寡人自當重重分,給你一個待……各有司定要抓緝拿兇徒,以刑部為主,若有不協事,陳院長在一旁統領一下。”
陳萍萍看似睡,此時卻睜開雙眼,微笑著應了下來。
林若甫雙眼里暴出兩道,卻是片刻即逝,向著皇帝叩了個頭,才在眾人的勸說下站了起來。
皇帝平靜看著他,慶國并不如何講究殿前儀范,這位九五之尊知道宰相這個頭是不好的,忽然皺眉說道:“前次事,有北齊賊子的影子,意圖引起朝廷風波,今次莫非又是外賊潛來作案?這邊境如今難道疏落這副模樣?傳旨下去,著北三司好生自查。”
他忽然厲聲訓斥道:“陳萍萍,你的院務也得用些心才是,四難道是吃白飯的!你這次回鄉省親,是多拖了一個月。難道要朝中大臣的子弟個個死于非命,你才肯回來!”
天子一怒,滿堂俱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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