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觀山是在送醫院兩天后去世的。

外傷顱出，人一直昏迷到死亡，一句話都沒留下。

只留下一個悲痛絕的原配，一個茫然失措的小友，一個四個月的腹子。

還有一個已經近半年沒有和父親說過話，被痛苦、后悔、困、憤怒折磨到崩潰的陸行舟。

當死亡驟然來臨，才明白平日里那些所謂的恨仇多麼蒼白可笑。

陸行舟強撐著神，在家族長輩的指點下辦完父親的喪事，還要做母親的神支柱。

晚上代保姆看好母親，陸行舟離開了家，再不出來氣，他要被家里那種悲戚絕的氣氛憋死了。

他來到和孟笑晗的新房，將婚宴后存在那里的酒全都喝了。

孟笑晗去醫院看了許贊的弟弟，許贊心里有顧慮，只說段釗生病了，并沒有和孟笑晗說太多。

孟笑晗離開醫院，又記掛著陸行舟，找了一圈，最后在新房里找到了他。

陸行舟已經喝得眼睛泛紅，神萎靡。

孟笑晗嘆口氣，把剩下的一點酒收起來：“又喝酒，上次喝醉了出了多大的事你忘了。”

孟笑晗坐到他邊：“想哭出來麼？肩膀借你靠？”

陸行舟低著頭，沒。

孟笑晗又嘆一口氣，起想去拿墩布打掃。

卻被陸行舟一把拉到前。

他摟住的腰，把臉在的小腹。

溫熱的淚漸漸滲進孟笑晗的里。

孟笑晗靜靜地站著，垂眸看著他烏黑的頭發，抬了抬手，又放下了。

“我和他說的最后一句話，是‘你以后別來了，我和我媽都不想再見到你’。”陸行舟聲音啞得不像話，“自從他那些事被人出來，我就再也沒給過他一個好臉，我甚至……甚至還推搡過他……”

陸行舟發不出聲音了。

孟笑晗拍拍他肩膀：“行了，別說這些了。你這不是折磨自己麼，我相信你爸不會怪你的。”

停了停，又問：“你爸那個孩子……怎麼樣了？”

陸行舟從前離開，捂住眼睛，搖搖頭：“那個張丹……被家里人接走了，聽說……已經做完引產手了。”

這一場悲劇，沒人能僥幸逃。孟笑晗也沉默下來。

“最讓我接不了的，是我到現在都找不到那兩個尋釁者，停車場的監控突然就壞了，張丹和的家人也說不認識……”陸行舟頹然抹一把臉，苦笑一聲，“什麼檢察，聽上去人模狗樣，連打死自己父親的人都查不出來，我就是個廢。”

“你又何必這麼說自己。”

孟笑晗又坐下來，想了一會兒，突然靈一現：“監控壞了，你查了當時停車場上車輛里的停車記錄儀了麼？說不定哪一輛車上的就錄到了呢？”

陸行舟作定住了，轉過頭來看著孟笑晗，滿是的眼睛里，終于又亮起了希。

*

醫院里其實不需要許贊守著，段釗躺在ICU病房，家屬輕易是進不去的。只是每天費用極高。

許贊回到和孟笑晗一起住的房子，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如果不出意外，這次應該要搬到霍廷昀那里去了。

抱著小比熊出了一會兒神，然后輕輕嘆了口氣。

就這樣吧，不再掙扎了。

人生有時候，沒有選擇也不是件壞事，至可以假裝不用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許贊剛剛把狗放下，孟笑晗回來了。

“許贊，我剛剛知道，你弟是被我表姐弄傷的？”孟笑晗急急地問。

是從陸行舟那里聽說的。

許贊猶豫一下：“當時他們在一起，況，我也不太清楚。”

“你不用顧慮我，陸行舟都告訴我了，我表姐自己說的，給你弟弟扎了一針嗎啡。可真是瘋了，嗎啡都敢隨便給人打！”孟笑晗皺著眉，“怪不得，昨天我去我二叔那兒，看見們一家三口出來。肯定是去找我二叔求去了。”

的話印證了霍廷昀的判斷，許贊垂下眼。

孟笑晗拉住的手：“不過許贊你放心，我二叔這人我最清楚，他絕對不是一個幫親不幫理的人，我不敢說他多清廉，但他珍惜自己羽是出了名的。”

許贊勾一勾角，不說話。

孟笑晗想了想：“走，你和我一起去找我二叔，我們也求去，至讓他保證別手。”

許贊拉住孟笑晗。

其實有種直覺，如果真的去求孟巡，說不定他真的會選擇幫助自己。

但是……許贊眼前浮現孟巡對自己的笑，和那些莫測而復雜的眼神。

其實孟巡并沒有傷害過，外界風評也好，甚至也曾一度認為他正派而嚴肅。

但奇怪的是，此刻寧愿選擇去尋求霍廷昀的幫助，沒有一點猶豫。

“不用了笑晗，我也相信孟叔叔不會偏袒。段釗和我的關系，你也別告訴他了，沒必要讓他為難，徒生事端。就給檢法機關去查吧。”

孟笑晗看許贊一會兒，以為還是因為孟巡那天的酒后故事而心有顧慮，還是決定尊重好友的想法。

“那好吧，”孟笑晗目一轉，看到地上的行李箱，“你這是，要搬哪兒去？”

許贊咬住，許久才艱難開口：“笑晗，如果我說，我又要和霍廷昀在一起了，你會生我的氣嗎？”

孟笑晗一臉的震驚和不可思議，許久才勉強找到語言：“我，我不會生你的氣，但我想問問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呢。

許贊努力想微笑，卻只出滿眼淚花。

孟笑晗看著的眼睛，心疼又無奈，搖搖頭，走過來摟住：“行吧，為什麼我也不問了。許贊你記著，如果不開心了，你隨時回來。姐們兒這里永遠給你留著一個房間。”

許贊的眼淚終于流出來，抬手擁住孟笑晗。

話雖這麼說，孟笑晗卻并不算特別擔心，想著上次許贊離開時霍廷昀失魂落魄的樣子，諒他也不敢再犯渾了。

旁觀者清。

誰了真心，誰陷得更深，藏不住的。

*

時隔一個月，林渺又借故去了一趟紫苑。

一進門，就皺了皺眉，房間里糟糟的，角落里一大袋子吃完的外賣盒，空氣里一說不出的味道。

而上次來還剩許多瓶的紅酒，這次竟已經差不多喝完了。

按照這種進度推算，這一個月，姚雪冰差不多是酗酒的程度了。

姚雪冰從臥室搖搖晃晃出來，大白天還穿著睡，頭發凌地拿發夾夾在腦后，配上浮腫的臉，不顯風，只剩邋遢。人倒是又苗條了不，或者說，瘦骨嶙峋。

“伯母。”扶著門邊，勉強出一個蒼白的笑。

“呦，”林渺不由皺了皺眉，“你這臉，怎麼這麼難看啊？”

姚雪冰下意識了臉：“哦，有嗎？我，我沒事啊。”去收拾茶幾上的雜。

臥室里的手機一直在響，姚雪冰像沒有聽見一樣。

“你有電話，不接嗎？”林渺研判地看著忙忙卻毫無條理的背影，問道。

“哦，沒事……擾電話，不用接……”姚雪冰又忙著回臥室去按斷手機，一不小心把茶幾上的泡面碗翻了。

紅紅油油的泡面湯灑了一桌子，里面還混雜著泡爛的面條。不知放了多久，油膩膩的人工香料味飄散在空氣里。

林渺皺了皺眉。

姚雪冰的反應更是夸張，捂住奔到衛生間去干嘔。

不早點收拾，現在知道臟了。林渺翻個白眼。

白眼翻到一半，生生停住，不知想到什麼，眼里換上震驚的神。